大娘子打发了常顺一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常胜莫名其妙拿出三十两银子,府里面又少了一个体己的人,心里到底是不
痛快,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主意,面上还是一副无关痛痒的稳重。
恰逢外宅的小管事派人送了两尾新上的草鱼,都是一尺半的个头儿,还是活的。
常胜心里正窝着不痛快,见了新鲜物儿也还是兴致缺缺,此时小丫头打了帘子,外面进来个矮胖敦实的妇人。
“当家的,侄媳妇都跟我说了。”人一进来,风风火火的带了些外面的凉气,倒让这话听着格外不顺耳。
常胜家的当初也是府里的老人儿,只不过近几年外宅那边要打理的事情多了些,加上他们的长子常远竟中了个不前不后的秀才
,也算是家里出了个读书人,便索性发了狠,一半骗一半哄的,便就从路高远那里拿了契约文书,算是自赎。
如今,常胜媳妇那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地主婆。
她一进门倒把张黑黄的老脸扯得老长。
“滚,没个见识的,都是你这张嘴,没个好说,整日里惯着他们跟惯祖宗似的,这回好了,你养着!”
常胜本窝着火气,被这老婆子的话一激,只觉着天灵盖儿里似乎真的就蹿出了一团无妄火来。
抬手,就把个璞玉镶金的水烟袋锅子掷在了地上。
响动不大,可东西却碎了。
常妈本就不明缘由,当着下面小丫头小子的面儿,又被当家的斥责,脸上挂不住,自然就想还嘴,可见当家的真就生了气,这
才知道事态不像她想像的那般简单。
老眼里骨碌地转了几个圈,到嘴的话也没敢再说出口,就连坐着的姿势也跟着敛了威风。
如此,也便只好把火气扯到了大丫头的头上。
“你个死丫头,瞪着一对瞎窟窿看什么看!还不快收拾了。”
两个大丫头收拾了东西下去,也小心地把房门带着。
常胜虽是个贪财的主儿,却一直本着老规矩,虽有外宅成月也不回去几次,只住在正院北房里,地方不大。
静默了半晌,常妈这才让人把外面叫的四菜一汤端了进来。
又温上了二两酒,这才要缓缓地开口。
毕竟家里突然就多出了五张嘴,总不是个办法。
掌胜却没有跟她商议的话,只冷声冲着外面的小子道:“去,把大少爷请过来,就说我从全香楼点了菜,给大少爷顺顺气儿。”
窗外小子去传信的脚步声咚咚地远了。
常妈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也不方便,想走。才一起身,却又被常胜安排了两句,这才道:“把这两尾新鲜的活鱼都送到正
屋里去。”
常妈离府时,这位进门的大娘子倒也没跟她打过几个照面,脸生、心生、事也生。
“什么也别提。”
常妈虽有些泼辣,可里里外外都靠当家的一句话,点头应了声,就让个小子提了草鱼的绳子跟了上来。
进了当院,东西厢房里都没点灯,抬头看着九级台阶上的堂屋里也只点了两盏小油灯。
常胜家的又在心底里鄙夷了一回,这才走到廊下让小丫头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