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正色道:“王小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得不说令兄在这件事上确实有失谨慎。皇上,他有他的无奈,他要顾全大局。我刚才所说的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至于令兄,你可以多劝劝他,不要太过迂腐,适当的退一步不是坏事。”
王琼姿反唇相讥:“那些不迂腐,头脑灵活,见风使舵的人才是皇帝所需要的人才吗?只怕那些人都是贪官吧。”
李逸头疼:“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次的风头过后,王综还可以继续参加会试,仍然有机会实现他的抱负,若是一蹶不振,更不是什么读书人的风骨。孔子周游列国,游说君王,受过多少屈辱,被郑人形容‘丧家之犬’,甚至还被自己的学生质疑,他又是怎么应对的?令兄身为儒生,读那些四书五经也不该只看个皮毛。”
见王琼姿仍然瞪着他,他又道:“没有人能一生顺遂,就是皇上也有自己的麻烦。”
王琼姿不耐烦道:“皇上富有四海,掌管天下人的生杀予夺,还有什么烦恼!”
李逸开始诉苦:“怎么没有?那些个飞扬跋扈的外戚仗着有太后撑腰,皇上有时候恨不得直接斩了他们,可是斩了他们,就把太后气死啦!再说朝堂上,皇上很想做出一番功绩来,但朝臣们认为皇帝年纪小,现在该多读书,多听他们的,稍微不合他们的心意,就敢闹致仕,而且脖子硬,不怕死。你说皇上的麻烦多不多?”
王琼姿瞅了他一样,笑了,“你又不是皇帝,怎么说得这么感同身受?”
李逸见她脸上露了一点笑意,愈发放松下来,“我常常能见到皇上,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王琼姿哼了一声,李逸又说:“皇上还烦恼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妻子。”
王琼姿顿时跟炸毛了一样,警惕地看着他说:“你跟我说这个什么?”
李逸笑了笑,“没什么。”
这么插混打科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许多。其实王琼姿也不得不承认李逸之前说的话有道理。
不论古代,即使在现代也有冤假错案。孔夫子的学问是教人如何入世,外圆内方才是君子处事之道。现在退一步,受点儿委屈,等以后有能力了,怎么替自己翻案都行。
但王综毕竟是她的哥哥,她知道他的性子,若真蒙上了一个或许有的罪名,以至连累整个王氏家族的名声,他只怕会消沉自责很长一段时间。
李逸想了想,道:“其实这事儿的关键在于徐大人确有替谢斌批阅题卷,王综的名次低,并不如谢斌那么引人注目,或许可以把你哥哥给摘出来。”
“真的?”王琼姿眼睛一亮。
“只是——”李逸想起了崔咏说的话,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王琼姿见他突然不说话了,心念一动,顿时大怒,站起身,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李逸连忙拦住她,“好端端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王琼姿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她暗自掐自己的手心,才控制住没有一巴掌呼到李逸脸上。
李逸刚才鬼使神差想到崔咏的话,不自觉差点给说出来,这会儿听到王小姐的质问,清醒过来,掩饰道:“我刚才想说只是——有点麻烦,我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要是我真有别的想法,我会等到事情都快解决了才来告诉你吗?”
“是吗?”王琼姿不跟他争这个,淡淡道,“不是就好。”
这会儿李逸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明明他是皇帝,要什么没有啊,偏偏自讨苦吃,一心帮王小姐她还不领情,摆一张结霜的脸给他看。
李逸觉得自己在贩剑,委屈得不得了。
还是王琼姿自己觉得不能把这个小昏君惹得太过了,给他道歉兼道谢,“我刚才说话的语气冲了一点,你别放在心上,至于我哥哥的事情,我很感激你。”
王小姐语气平淡,李逸闷闷地“嗯”了一声。
王琼姿又道:“宦海浮沉,官场不是那么好混的,只要我哥哥无事就好,大不了以后不走仕途。我娘说,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就回南京,不求显达,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
王小姐永远是这么潇洒又无情,倒把自己衬成怨妇了,李逸苦笑一声,他活到现在十八年,也就在王小姐身上载了个大跟头。
王琼姿问:“你笑什么?”
李逸道:“没笑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应该上辈子应该是个男人投胎转世。”
“为什么?”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呀。”
王琼姿如何听不懂他在暗讽自己冷心冷情,反问道:“难道就只许你们男人放火,不许我们女人点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