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修仙界不同于现代,大雪说下就下,卷着飞雪倾泻在风长安头上,肩上,染血的白袍上。
风长安面无表情的直视云诩,片刻,转身就走,压根不想理睬。
“师尊。”云诩扯住风长安的衣摆,哑声道,“对不起,我不该算计你,我错了,你别……别这样。你生我气也好,打我骂我也好,别折腾自己,回去行不行……”
“我折腾我自己关你什么事?与你无关,别想太多,否则就是自作多情。”风长安甩开云诩的手,径直往山上去。
“自作……多情?”云诩低下头,白绸系着的墨发垂散在脸侧,遮住他全部表情。“是啊,自作多情,怪我自作多情……”
山路难行,思过崖思过必须徒步上山才能称之为思过,因而,风长安并不能御剑直接上去,只好一步一步走,前方风雪交加,阻碍视线,路便更难行了。
脚下腾空,忽然被人抱起来了。
风长安下意识环住那人的脖颈,反应过来,又恼火的放开,挣扎着要下去:“云诩,你发什么疯!放开!”
“别动。”云诩垂眸,颠了颠怀里的重量,很轻,他平静道,“摔下去了,痛的可不是我。”
“那也与你无关,别自作多情,不需要帮助!”
云诩:“你都说了我是自作多情,那么,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爱做就做,与你无关。你管不着。”
“你!”
深入骨子的独立分子让风长安无从适应这种情况,他咬了咬牙,忍着伤口撕裂的痛疼,青冥剑蠢蠢欲动,欲要动手砍人。
就在这时,一道镇安符落在他脑门上,意识昏昏,陷入沉睡。
“你给我闭嘴。”云诩冷漠道,抱着人御剑直接回到等闲殿,云诩将人轻放在床上,转身去打水,准备清理伤口。
灵泉多发于三月,现在是小寒,娟娟细流自泉源流出。云诩拿木盆接住,试了试水温,温热,倒是不必添冷水。
回途中,不知为何,他眼皮骤然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抓紧时间,快速回到房门前,果然,不好的事情出现了。
风长安依靠在门框上,抄着手臂冷冷瞧着他,目光由上至下,半点没有好意。他手里把玩着镇安符,翻过去折,翻过来折,折的都快破成几块。
“师尊,”云诩歪头一笑,“你解符咒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谢谢夸奖。”风长安冷声道,然后,以掩耳不及之速,将皱巴巴的镇安符点在云诩额头,“另外,说过了,不是你师尊。这个我收下了,谢谢。”
手上一空,木盆被人拿了去,不出一息的时间,面前敞开的房门也被“啪!”一声关上。
云诩:“……”全身动弹不得,云诩试着吹了下额头贴着的镇安符,符咒纹丝不动,并没有听他指令消失。
房门再度被打开,风长安探出个头,平静而疏离道:“忘了提醒你了,镇安符我顺手给你改了。接下的时间,请你好好享受,寒夜漫漫,不必感谢。”
云诩:“……”失算了。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风长安怎么可能不提防他,心情稍微好了点。风长安满意的关上门。
将门反锁,除去衣服,洗尽血液,从乾坤袋拿出备用的衣服放一侧,风长安开始给自己上药。
他仔细看了看,脸上没什么伤,只是有些刮痕,应该是被细微的木刺划的,不用管,过两天就好了。
至于腰侧却有好几条狰狞的刀伤,还青一块紫一块,估摸有些严重的。再看其他地方,都有伤,各式各样的皮面伤,沾水后泛白,敷上药,大概七天左右就会好。
主要是大腿上的伤,这伤是纤毒门制作的毒器一一九阴爪所伤,五个尖利的铁爪刺穿衣服,在腿上刺出五个血洞,血洞已经腐烂,加之九阴毒,很麻烦。
风长安掐诀,幻出一道火焰,又从乾坤袋找出小刀,置于火上消毒,这才咬着幻光剑柄,想自己割去腐烂的肉。
“哐当!”
咬在嘴里的幻光落在地上,风长安冷汗涔涔的扶在桌上,满地都是红色纱布,更有血液顺着光滑的肌肤,滴落在地板,在封闭的空间里,形成极浓郁的血腥味。
“李授之这群小王八……”风长安松开血淋淋的小刀,舔去被自己咬破的唇瓣上的血液,“你们给我等着,不弄死你们,我风长安改名姓李。”
勉强上药后,风长安胡乱用纱布包扎一通,穿上中衣,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
因为本身就是出窍期修士,他平时极少睡觉,入夜打坐,早已习惯,只是,有时候身体扛不住,才会小憩片刻。
这次,身体太过虚弱,以至于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什么时候睡得,他自己也不清楚。
门外,云诩终于解开符箓,他揉了揉因为解咒而痛疼的额角,手落在房门上。
天色早已暗下,远方飞雪沉入浓墨里,只留莹白雪光折射出的晦暗光线。
风雪卷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窜入鼻翼,云诩皱起眉头,想到了什么。
“叩叩叩一一”他伸手敲门,没人回他。
“师尊,我进来了?”云诩扬声道,手指在门上又敲了两下,铁锁应声解开,门栓退回原位。
云诩推开门,黑压压的色彩伴随着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跨进房内,回身关上门,云诩摸黑往里面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踢到什么金属物质。
掐出火诀,挥手点燃房中灯盏,这才发现踢到的金属物质居然是青冥剑。
云诩弯腰欲要捡起青冥剑,青冥剑铮鸣一声,锋利的剑刃割破他食指。
痛觉袭来,云诩楞住,他缓缓低头舔去指尖的血液,诡异的呵了声,眼里闪过一丝红光,“跟你主人一个脾气,碰谁扎谁。”
不再管它,云诩站直身体打量整个房间。
房间处于一种极其封闭的状态,地上横着许多染血纱布,甚至是泛黄的地板上都沾着一大片早已凝固的血液。
风长安穿着中衣趴在桌上,凳子下大滴大滴的血液,血液也早凝固,呈现一片暗红。
柔和的灯光从他安静的侧脸跃到散乱的几个瓷瓶上,又从瓷瓶跃到那把搁在桌上、通身染血的小刀上,异常冰冷。
云诩的心骤然绷紧,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他轻手轻脚走到桌前,捡起瓷瓶闻了闻,是凝血清。
师尊在给自己上药。
风长安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抬起头,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了眼安御,又闭上眼,趴回桌上继续睡。
他苍白的脸颊不正常的泛红,云诩伸手摸了下他额头,心里了然,发烧了。
云诩抱起风长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打开窗户让房间透气,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从袖中夹出一张符箓。
符箓落地成黄色人形,自觉收拾起乱糟糟的屋子。
挽起袖子,云诩倒了血水,又热了碗水,打算喂药。
凝神散在热水中化开,云诩用灵力冰成温水,拿勺子喂。
修士警惕性都特别高,就是失去知觉,也会死死抵抗外界的危险,风长安自然也不列外。
因而,风长安就是睡着了,也死活不肯吞,药水全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云诩拿手帕擦了,不厌其烦的继续喂。
除了喂药,其实,还可以用灵力祛热,但灵力需入体,沿着经脉行走,若是对方不信任自己,反而容易造成两伤的结局,得不偿失。
做完这一切,云诩悄然离开。
旭日东升,风长安揉着额角醒来,手指摸到一片冰冷,他取下一看,是块冰冷的白色手帕,其上还带有淡雅的清香。
环顾房间,早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只有青冥剑冰冷的横在地上,阳光从菱形叶间穿过,斑驳的圆点落到窗边,朝里,零星于干净的地板上。
云诩来过?
风长安头痛欲裂的丢掉手帕,双手抱头,卷着薄被把自己蜷在角落里。他想以睡觉的形式缓解头痛,在角落翻来覆去几十次,除了压得浑身伤口更痛,根本无法闭眼。
又翻了几次,风长安跌跌撞撞的爬起,抓起乾坤袋找药,眼前恍恍惚惚,头痛的也看不清瓷瓶上写得什么,乱吃了两瓶,意识便飘了起来。
风长安意识恍惚的撑住桌子,力气太大,连带着桌子一起砸到自己身上,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