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她侧过身子看向血泊中的沈钺钧,“你放过这孩子。”
“将死之人没有资格谈条件。”
“何榭,林渠,江松挺……下一个又是谁?”她直视那双蓝色的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公子,当年的事,是我之过。怨不得侯爷,更怨不得他们。你若还肯顾念少时一声‘琉袖姐姐’,便莫要再伤及无辜之人。琉袖的命,给你也罢。”
他笑,缓缓吐字:“你们的命,我会自己取。一个也跑不了!”
“那么还请公子恕罪,琉袖恐怕不能告诉你她的下落。”
他的眼神极冷,牙关紧咬着,死死盯了琉袖片刻后,便转头再无动作,只出神望着远处一簇明灭的火光。
琉袖:“谢公子。”
说着手指轻划,一只晶蝶便款款现身,它在琉袖指尖停留一瞬后扑簌着翅膀朝南飞去。不消半刻,两个影士齐刷刷跪在她面前,“灵主!”。
他们眼角余光瞥见琉袖身旁一抹白色,纷纷抬起头,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惊讶和紧张,“……公、公子!”
“云起与侯府早已了无瓜葛,二位慎言。”
他此话一出,那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琉袖见状,对影士轻轻摇头,接着眼角向一脸迷惘的周潇疾那边一挑,吩咐道:“将他二人带回灵窖,好生看顾。”
纵有旧主在前,影士心中有千万种滋味,夜墓的规矩却不能忘,只能将服从命令放于第一位。
“……属下遵命。”
待他们走后,琉袖看向云起,神情略有些沉重,“公子请随我来。”
云起一言不发,跟着她来到鸣神山脚下,穿过一条狭长的黑暗甬道,又转了数个幽深回廊,猝然一束强光破冰而来,他未有防备,双目被刺得生疼。
“公子闭眼,待适应后再行睁开,”琉袖脚步未停,一边回头说道:“此处是番陵,自禁室坍塌后,这里便作为夜墓的中枢而存在,仍然由千阎军把守。说到千阎军……琉袖想向公子讨个人情,旧怨好清,还请公子这回不要动手。”
云起:“呵——,我不动手,并不代表他们领情。”
“公子大量,琉袖感激不尽……至于他们会不会动手,还请放宽心。”
她说完便不再开口,二人沿着索桥默然前行,一炷香后抵至城门,城楼上有重兵把守,云起扫了他们一眼,有几个年龄较大的千阎军首领略有惊慌。
此时琉袖轻抬起手,他们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吩咐手下打开城门。
她察觉到身后凌厉的目光,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侯爷去向不明,现如今番陵上下事务暂由我打点,此处军力自然也供我差遣。”
“去向不明?”
她放缓了脚步,思忖良久后屏退暗处影士,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公子勿怪,琉袖并非刻意隐瞒……其实,你阿姐至今未醒……当年她险些殒命,是侯爷拼了全力护全她的心脉。只是侯爷在那场大战中已是元气大伤,又奔波数日不眠不休,才及时赶到南门,将她从千军万马中捞了出来,我再见到她时,她已奄奄一息,就连逍遥道人都无能为力。”
“当年情急,我历历在目,尤其是侯爷,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狼狈无助……”她眼神悠悠地望向远处,摇着头“嗐”了一声,加快了些脚步,“琉袖失言,让公子笑话,那些过程不提也罢,叫人想起来白白伤心……侯爷勉强护住了你阿姐的心脉,在封魂入体时却已无力追获她的往生魂,三魂丢其一魂,其余魂魄便很快就会四散而去。”
“逍遥封缄了她的二魂七魄,将躯体供养在千年冰凌之中,这才留住了生命体征。侯爷自此一直苦寻你阿姐的那一魂,三年前,逍遥差人传了书信,信上大概是关于她转世的下落,侯爷得了消息,离开后便去向不明,派出去的影士们也都无功而返。”
云起心里此时五味杂陈,这些年来他一直为自己罪孽深重而自责,深陷于仇恨的泥沼,每一日都生不如死,自踏入城门伊始,他的手心便不停地冒汗,这里熟悉的建筑和刺骨寒气无一不令他恍若隔世,竟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来,紧张到不知要以什么表情去见阿姐才好。
可她现在却说,阿姐醒不过来……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丢了往生魂……
他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浑然不觉走了多久,也听不清琉袖又说了什么。
“公子,到了。”
这一声打断了云起心中所想,他抬起头,看见焰灵姬静静地躺在冰床上,嗓子里像是咽了冰刃,一呼一吸间疼得厉害,心闷得几近跌倒。
……
“多久了?”
云起坐在床沿,将焰灵姬的手贴在脸颊上,任由心脏处源源不断传来冰寒,问话的双唇在开合间轻微打颤。
琉袖愣了一下,答话时有些战战兢兢:“亡国伊始……昏睡有十八年了。”
“……我会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