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听说过,没见过。
剑气师,顾名思义,剑宗气宗双修。然而事实上这两套东西没法双修,因为剑宗外练罡气,气宗内修混元,一个人身体里的气息不可能在顺流的同时再逆流。直白点说,剑宗与气宗就仿佛油与水的关系,无论如何无法融合。硬要一起练的话,结局除了走火入魔血管崩裂筋脉尽断别无他选。不过还真曾有那么个惊世高手,双修得道,才有了剑气师这么个名号流传于世。
可那已经是距今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焦灵紧紧抿住嘴唇,第一次正眼打量面前这个男人:英气的眉眼,像是被规矩锁着,给人以刻板固执的感觉;轮廓刚毅,山根高的跟番邦人一样;嘴唇略薄,嘴角紧绷,一副“我不好惹”,又爱挑人毛病的面相。
“你是啊?”他那语气万般不屑,就好像易云阳正往天上吹只牛。
易云阳没应他,而是反手敲了敲牢门,召来狱卒,吩咐道:“看好他,等我办完事回来他要是逃了,须得一并罚你们。”
狱卒诚惶诚恐地应下,开门给易云阳请出牢房。焦灵一看他要走,扑过去拍上大腿粗的木栅栏,极度不爽地叫道:“喂!你就这么走啦!”
然而回应他的,仅仅是易云阳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背影。焦灵气得一跺脚,又朝狱卒发难:“小爷要饿死了!去!我要吃烧鸡!”
嘿!懂不懂什么叫坐牢?狱卒差点呛出声咳嗽。妈的进来吃牢饭,还带点菜的?饿不死你个兔崽子!
狱卒也转身走了,就剩焦灵自己跟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环顾四周,除了石头土墙就是粗木栅栏,墙上连扇窗也没有,都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一边在心里咒骂易云阳那个死面瘫,他一边从领口处揪出串铃铛。
说是铃铛,个头只有黄豆粒大小,不细看,还以为是链子上的装饰。总共十二颗铃铛,每颗铃铛都泛着亮眼的银光,然而这并非是银质的。南疆特产一种矿石,经过高火淬炼,可得到类似银子的金属。其质硬,不易锻造,却是造盔甲火器的好材料。当年北疆之主率兵南下,为的就是夺取南疆境内的矿区。
先前在酒肆里,他之所以会狠扇易云阳一巴掌,便是因对方将手探向他胸口。护这串链子,比护他自己的命更重要。
摘下铃铛串绕于腕上,焦灵又开始大叫:“喂!给口水啊!渴死了!”
过了好久,才有个更年老的狱卒端着个破碗,慢慢悠悠地晃过来。他“咚!”地把碗一顿,道:“喝吧。”
焦灵低头一看,直犯恶心。碗里的水可能连狗都不喝,水色发绿,面上浮着层絮状的泡沫。不知在那些泡沫之下,是不是还有蚊蝇的幼虫。不过他也不是拿来喝的,而是——
叮铃——叮铃——
铃音忽现,狱卒眼睁睁地看着碗里的水自己动了起来。惊愕之间他抬头看向牢房里的人,却见对方的腕上凝起了一串幽幽的蓝光,同时嘴巴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凡尘俗世,万物有灵,以灵之名,皆、可——御!”
话音未落,无数的水滴从碗里飘起,悬浮于半空之中,继而像有了生命一样,尽数裹向狱卒。来不及惊吼,狱卒便觉自己的口被封住,手脚也不听了使唤。下一刻,鸡爪般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向腰间,拎下了开锁的钥匙。
咔嚓——
牢门大开,焦灵信步迈出牢房,转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狱卒,朝人家嘿嘿一笑。
“有劳了,睡会吧。”
贴在皮肤上的水滴“唰”地干涸,狱卒猝然倒地,深眠不起。
—
出城二十里,易云阳先到镇守边关的西“铁”字营拜会驻军长官。
大约半月前,宫里的天师夜观星相,上报西南方向有异。第二天一早,清平守军的折子到,其间提到清平府出了件怪事。说是有位旅客因错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只好露宿在城外,结果半夜看到个似人非人的影子,在护城河上飘着走。那人当即吓得不轻,第二天一早进了城,在客栈里跟店家念叨了这事,但当时没人在意,只以为他是睡迷糊了。
结果,第三天,这位旅客暴毙在客栈里,死相可怖。他怒目圆睁,胸口满是自己抓出的血道子,面如枯槁,仿佛被鬼怪吸走了精气一般。府尹不敢怠慢,将此事报至守军都督处,安排军队的人前来进行调查。可查来查去,门窗完好,一个异乡人在此处也没仇家,末了只得按急病暴毙处置。
再后来,去查案的两个人也陆续死在了营帐里。死相和那位旅客如出一辙——双目暴突,满身抓痕,形容枯槁。军医看完提及有可能是疫病,于是守军长官下令烧了那两间营帐,此事暂时告一段落。然而没过几天,又有士兵暴毙,甚至连马厩里的马也死了好几匹。妖怪吸人精气的传闻四起,一时间闹的人心惶惶。
酒肆跑堂的没猜错,易云阳确是受命前来调查此事。九皇子的谕令是,不但要调查人是怎么死的,还得把散播谣言的家伙揪出来。有道是昏君无道才妖魔横行,眼下这太平盛世的闹妖怪,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