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焦灵的事耽搁了一时半刻,易云阳赶到营地已是黄昏时分。向守卫表明身份,对方通报过后,驻军长官尤岱连亲自前来迎接。要说易云阳和尤岱连算是打过照面,当初随军出征时,他就曾被编入尤岱连的西“铁”字营中做粮草兵。
彼时的易云阳只有十四岁,可他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为了让家里少一口人吃饭,早早征入军中。但他毕竟年龄太小,更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粮草队被偷袭时,火光冲天,厮杀声不绝于耳,那血肉横飞的场面着实令他惊心动魄。以至于到现在,十二年过去了,他已晋身内审司四大首卫之一,却仍是不愿回忆起那日的惨况。
战火所及之处,生灵涂炭。
尤岱连五十上下的年纪,官至四品都督,见着易云阳,不卑躬,双拳一抱,豪爽道:“不知易大人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易云阳回礼,道:“九皇子有令,命在下协助尤都督彻查最近发生的异事。”
“啊?哦哦,你说折子上写的那事啊,哈哈,查清楚了查清楚了,就是种疫病。”尤岱连满脸挂笑,眼神却是飘忽。
易云阳心有疑惑,却不便当面质问,只道:“大营里五千兵勇共济一处,时值盛夏,疫病易传,尤都督万不能疏忽。”
“那是肯定。”言罢,尤岱连朝后一扬手,“备上好酒好菜,今晚给易大人接风。”
“不必麻烦,家常便饭即可,尤都督,请。”
信步跟在尤岱连身后,易云阳边走边留意四下列队的兵勇,查看军仪。虽他不喜铺张,但入乡随俗,到了人家的地头上,便得听人家的安排。在朝廷里,做官有做官的路数,若是人家给好脸不接着,早晚也得把自己的脸皮扔到地上踩。
好在尤岱连没摆多大排场,只叫了几位都统、千户过来,一人敬一轮酒。主要是易云阳顶着内审司的名头,要是摆出平常舞姬乐师齐乐的阵仗,他还得担心对方回去之后参自己一笔。
酒过三巡,易云阳想起焦灵的事,问:“尤都督,我听说你们这,闹山贼?”
“啊,是,蛰龙岭那片有一伙山贼。”尤岱连酒兴正酣,没注意易云阳略略阴下去的脸色。
“为何不剿?”
尤岱连嘴角一扯,浑似不屑又带着些许为难:“蛰龙岭地势险要,林莽丛生,进去一千个兵,就跟撒把面粉进河里似的,不留神还摔胳膊断腿,再说也没几个山贼,不值当剿。”
“可百姓深受其害啊。”易云阳质疑道,“我今日来此的路上碰到个人,他说他阿姐的嫁妆被山贼抢了。”
“咳咳咳——”
忽然一口酒呛进喉咙里,尤岱连咳得地动山摇,脸涨得浑似猪肝。易云阳看在眼里,不禁眉心微皱。养寇自重的守军统领并不少见,否则增加军饷的借口为何?招募兵勇的借口又为何?可听到这样一件小事却有如此大的反应,不该是一位统军多年的都督应有的定力。
——该不会焦灵阿姐的那件事,和他有关?
虽心生疑虑,但易云阳仍是不动声色。捉贼捉赃,如果说驻地守军与山贼串通一气打劫往来客商的财物,总得手握确凿的证据才好办他们。
“哦,还有件事。”他故意岔开话题,“御灵师,你听说过么?”
尤岱连咳得肺都快出来了,这会正背过身去抹眼泪。听到“御灵师”三个字,立时回过身,通红的眼眶瞪得滚圆:“你碰上了?”
“呃……可能是吧。”易云阳也不确定焦灵到底是不是个“御灵师”,说跳大神的还比较贴切,那身碎布片子的打扮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尤岱连赶忙摆手:“易大人,真碰上那号人,你可躲远点,那帮人都邪性着呢。”
“邪性?此话怎讲?”
“这御灵师啊,是南疆蛊师的一个派系,可他们不炼蛊——”说到这,尤岱连倾身向前,压低声音,活似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般——
“听说他们呐,炼活人的精血,驻颜有术,有的都七老八十了,看着倒跟十五六的少年一般。”
嗯?易云阳眉梢微动——如此说来,焦灵真是个“御灵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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