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坊后门有小厮把守,大概是今日人多怕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傅居言一走近就有人认出了他,“傅公子?您这是要找掌柜的?烦请容我通报一声。”那小厮不卑不亢。
他旁边另外一人打他,“通报通什么报?”转头堆满了笑冲傅居言道:“傅公子请。”
这两人傅居言都不认识,被他们那一声公子叫得尴尬,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进了后门来到后院,钱茂果然在忙,还是忙得不可开交的那种,一会儿指挥小二拿出上好的茶去招待贵客,一会儿又连忙吩咐其将前厅各个雅间桌凳茶具检查一遍,看是否干净齐全。等人都各自领了活计去做,他才将装了凉茶粉以及绿茶的精致瓷瓶放在托盘捧出来,和一旁同样紧张的何长丰蹲坐在矮石凳上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突然间就少了哪一瓶对前厅坐着的那些富豪大家难以交待。
傅居言正觉得觉得好笑,要出声。就见钱茂和何长丰突然吵了起来,何长丰一个儒雅之人硬是被气得飙起了脏话,“钱茂你要不要脸?让我去学那楼里小姐当着那些人的面吆喝?你这是卖茶还是卖笑?”
钱茂被他说得脸色也不好看,法子是他想出来的,但何长丰并不看好,何长丰秀才出身,颇有些文人的酸气,认为他这样做实在不符合大家之风。
外面坐着的都是华曲和周边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何长丰凭借着这些年的打拼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脉。在何长丰看来,人家给他面子前来帮绝坊作势,钱茂就算是想捞些银子,这第一刀也不应该捅在这些人身上。
价高者得。
何长丰想到这句话,就忍不住皱眉,他和钱茂往来多年,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一点,对钱财太过执着。
但在钱茂看来,他话虽然不好听,但主子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他来华曲,是为了将茶坊做大,是为了给主子分忧。何长丰从成为主子幕僚的那一天起,从答应主子来华曲开路的那一天起,就该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制止齐家的势不可挡。
齐家势力错综复杂,背后更是有王家为其撑腰,虽先皇和当今圣上皆一力弹压
,却也有心无力。东陵有两庞然世家,一为王,二为谢,两豪门大族绵延世代,早已不是皇家能够动摇的存在。当年五子夺嫡,拥有王家支持的二皇子跋扈狂放,将太子夭折后一直空闲的东宫之位视为囊中之物,若不是先皇迎谢家独女谢韵为后,最终获得谢家支持,恐怕那至高之位,早就换了人坐。
即便如此,在谢家举家隐世,甚至不顾先皇与谢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即当今福王,不问缘由突然隐于朝野之外之后,东陵朝野就只王家独大,而齐家虽失去了皇位,但当年齐家老家主眼光毒辣,嫡女入宫为妃却不堪倾辄身死宫中,膝下二皇子亦夺嫡失败后,另谋出路的齐家老家主于是趁东陵朝局混乱,一举拿下东陵茶业,成就了如今的茶业“一齐定天下齐”之说。
从此齐王两家朝野内外人人尽知。先皇时因夺嫡内乱和大庸之战无暇顾及两家,等到今上即位,两家已壮大到难以撼动的地步,纵使今上谋略涛涛,尚未上位即辅幼皇铲尽夺嫡余党,却也没能撼动齐王两家分毫。
世人皆知今上看重福王,除了福王为今上胞兄亲子,谢家一脉相传的嫡辈,宁国侯府唯一的曾外孙之外,谁又能知道,不过二八之年的福王才是今上动摇齐王两家的唯一希望?
福王生而不喜朝野,精于术数,幼时即喜商营,酷爱钱利之事,且天赋尤重。这样的喜好天分,生于寻常百姓家,不见得是多么难为的事。但福王不行,生于帝王之家,当年先皇战乱而死,边疆局势不稳,朝野因夺嫡余党作祟亦是动荡,身为先皇之子的福王,一举一动若有丝毫差错,都会成为百官攻讦的理由。
当年安王摄政而后顺应上位,唯一可能反对的宁国侯府也没有表态,于是福王的下位成为理所当然。在钱茂看来,说句大不敬的话,主子当年若真的能一直亲登上位,怕也要摄政安王长久辐国。
想到那位小主子平日里的作风,钱茂打了个激灵,实在对其担任一国之君之事想象不能。
这样也好,福王生性洒脱不喜约束,又喜商营,今上命他安心在福王身前立命,佐其不便之事,他便一心为主,不侍二心。
他这法子虽
说是临时想来,其实也是受了他那小主子的无心之言。
偏偏在何长丰这里撞了南墙,让他如何自处?
眼见两人脸色都不好看,有再吵起来的趋势,傅居言连忙出声:“何大哥,钱老板!”
两人见是他来,意外道:“怎么来了?”
“正修哥受了点小伤,本来打算这几日计划做凉茶粉和绿茶的事也要推迟了,我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