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压与葛正修相熟,当年的事也略有耳闻,一时忘形,有些激动道:“正修,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打回来兄弟们就在找你的消息,要不是你半路给我们来信说平安回来了,大家伙早就坐不住了。”
想到今日所为何事,一张冷脸上突兀的嘿嘿一笑,丝毫没把身边人看变态一样的眼光放在眼里,“没想到你小子回来以后也狗屎运不断,娶个媳妇儿还让你撞上了老大的亲弟弟,啧啧,要不是大家伙光屁股相处了两年,我还以为你老早就算计好了呢……”
正喋喋不休,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略带少年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带着疑惑道:“这位,你老大的弟弟,可是说我呢?”
吴压全身上下顿时像中了尸毒,僵硬地把脖子扭了过来,就对上了傅居言幽幽的大眼睛,“!少,少爷。”
一旁的武宁将军和剩下的亲卫也没好到那里去,一群大老粗,面对近在眼前“娇弱”的哥儿,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好在傅居言没让他们别扭太久,暗地里瞪了正摸鼻子的葛正修一眼,意思过后算账,这才笑着对武宁将军说道:“不好意思,事出突然,没个准备,让大家见笑了,外面天热,大家快请进屋。”
好在吴压正常的时候还是颇为唬人的,他老实收了笑,一本正经向傅居言行了一礼,“劳烦少爷。”
傅居言被他一叫浑身痒痒,他祖上几辈子都是普通小老百姓,乍一当了皇亲贵族,还真不适应,不过看几人都是一张严肃脸,只能受了。
葛正修不理会吴压暗地里的挤眉弄眼,在几人进了厅堂落座之后,一一泡了花茶及自制的薄荷梨汁。
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正北位。
客人居右以表重视,傅居言就坐了左位。
“咳,那个……我祖父叫你们来的?”在葛正修泡茶的功夫,和对面人大眼瞪小眼的傅居言问道。
武宁将军这才反应过来一样,忙从怀中小心掏出一封封缄完好的书信来,双手呈上交给傅居言,“老侯爷给少爷的家书,府中各房亦有慰问。”
傅居言顿了一下,老侯爷的书信在他意料之内,没想到宁府其他
人还捎了话。
他拆开看了,发现书中并未提及他的身世,只是一些简单的问候,甚至他那位名义上的“娘亲”还颇有闲情的在信里唠了家常,说到福王的花茶拍卖会时,还丝毫不加掩饰的表示希望他回京的时候多给府里各位准备些茶吃。
等读到这位居然毫不忌讳地在里面指摘自家公公和丈夫为了一点茶争风吃醋时,傅居言终于忍俊不禁了,他这位“娘亲”,可真是位风趣之人。
再看其他人的书信,风格大体如此。
他不得不承认宁府中人各个都是情商高人,虽是闲话家常,却又隐晦而不失明了地将府中各房人数、个人品行等情况展示给了他看,以消除他初入生地的陌生感。
傅居言也确实被触动了,他身份虽贵重却尴尬,宁府不抵触、不奉迎,这让他舒服很多。
武宁将军几人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神色轻松甚至隐有笑意,这才松了口气,这就表示迎接小少爷回京的计划已经基本上要成功了。
葛正修面对昔日上司、同僚,倒是挺不卑不亢的,端起茶杯,“将军,各位,劳舟车劳顿,小民有礼,敬各位。”
几位军卫都是爽快人,又被吴压科普过这位昔日行长的事迹,如今见了真人,果见名副其实,都略有些敬重地和人碰了杯,“客气客气!”
武宁亦为人直爽,葛正修言简意赅点到为止的语言风格颇得他欣赏,又同是军中人,不欲为难,因此将临行前老侯爷一番提点抛到了脑后,痛快地干了一杯薄荷梨汁,“好,jiu……喝!”酒字被他吞了进去。
傅居言这才注意到,他那被京都誉为独一无二的茉莉花茶,这些人并不知其是花茶的人也几乎没有动。
本是随着东陵风俗拿了茶出来,却似乎并不被欢迎。
军中之人,可能更爱酒一些?想到葛正修每天都是捧着薄荷搭配的各种果汁喝个不停,更爱喝纯薄荷水,每天悠悠闲的往厅里通风处一坐,再起来的时候一壶水就没了。倒是花茶少动,再清雅浓香的茉莉花茶也是隔几日喝喝,他还一直以为这是在心疼喝进肚子里的大把银子,现在想来,怕是论豪广催兴,还是美酒更得这些汉子的心。
他心中
动了动,人家一路风尘来此,他还要待客不周,实在就不应该了。
他在长桌下踢了葛正修一脚,“正修哥,我去去就来,你先作陪。各位军长,失礼了。”
一直没敢放开暗暗憋气的几位军卫都大大松了口气,察觉到夫夫两人看过来的目光时又赶忙提了起来,揣揣不安地猜测刚刚的动静到底大不大,小主子到底有没有听到。
傅居言保持微笑不变,从一侧转出去了。
和葛正修相熟的吴压这才把剩下的半口气吐光了,“葛行长,福气啊。”小主子这气场,啧啧。
其余几位也在心里附和,刚刚小主子笑着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透澈又深邃,仿佛他们的一切都被那双黑亮的眼睛看透了一样。
武宁将军却暗暗点头,不愧是将门之后,便是落于平阳,世家风范依然刻在了骨子里。
这样的品行,在暗涌不断的京都,才不至于因为乡野养成的小家子气被人拿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