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戟来叫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刚刚把东西归整好。
宁戟笑看着他们累得满头汗的样子,道:“爷爷不喜欢府里养太多下人,你们要实在适应不了,等过几日,自去买上几个可靠的下人。”
葛正修道:“不了,老候……外祖父喜好清净,我们这院子离他老人家不远,太过叨扰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宁戟握拳捶了他肩膀一下,“这样客气干什么?你们既然来了我宁府,就是宁府的一份子,就拿这里当自己家!什么祖父不祖父的,就叫外公。你这话叫他老人家听了,免不了棍棒伺候你一顿。”
傅居言笑了笑,“嗯,大哥,找我们什么事?”
宁戟这才严肃起来,“爷爷在书房等你们,宫里来了人,要你们进京一趟。”
葛正修问:“现在?”
“即刻,马上。”
傅居言两人都有些忐忑,虽然说天下至高之位上坐着的,算是两人最亲密的人,但先前的一面,毕竟是在外面见的,如今就要走近那座庄严的宫殿,心里不紧张是假的。
宁戟见状安慰道:“不用害怕,只是见一面,聊聊家话而已。居言你毕竟……皇上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毕竟从小接触官场,熟知套路,“况且你夫妇二人如今的情况,皇上越是重视你们,某些屑小才会歇了自己的小心思。”
两人这才有些放松。
到了书房,除了老侯爷,还有一位据说是宫里来的,此时正在与老侯爷寒暄。
那位宫里人居然不是傅居言以为的太监,而是一位面白肤腻的哥儿,这位给皇帝传话的首先看见了他们,起身行了一礼,这才说出此行的目的,不外乎是宁戟告诉他们的那些。
老侯爷见了他们
,依旧话不多,只吩咐他们把卫青宁也叫来,傅居言他们又把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里埋头练字的卫青宁挖出来,这才随两人坐轿一路北行,约莫半个多时辰,才到了皇宫。
此时已近黄昏,京都有夜市,宽敞平净的大道两旁,时不时有叫卖声传来,远处繁华处,已经有秦楼楚馆点亮了烛火,准备开张迎客,宁府的马车一路向前,已经将这片繁华抛在了身后。
立于几人面前的,是威严堂皇的东陵皇宫。
傅居言前世也见识了不少古皇宫的遗址,有保存的极为完整的,其沉肃巍峨扑面而来,却没有一次,能给他如今这样的震撼感。
卫青宁下意识攥紧了他小爹和父亲的手,这样的一座庞然大物,已经超过他的认知范围了。
他们一下轿,就有宫里宦官迎上来,声音不似想象中的尖细,但也能听出些与正常男子的不同来,“奴才奉命在此候着,皇上已经等候多时,各位主子,还请跟奴才来。”
穿过不知多少亭台楼榭,转过多少假山回廊,才来到那位宦官口中的“栖梧殿”。
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休寝之用的宫殿,就连老侯爷,乍一听皇上在栖梧殿接待他们,也愣了一下。
宦官送到他们此处就退了下去,他们进了殿中,才发现那宦官说的“皇上等候多时”之言不虚,腻白的精美瓷器中,晶莹剔透的荔枝圆润润地停留在盘中,旁边是滚落了一地的红色果皮,很是壮观。
殿中侍从婢女皆无,傅居言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暗卫在暗处盯着,但就是这样,他紧张的心脏也还是放松了好多。
葛正修跟他一样,他甚至都能听见他明显轻下去的呼吸声。
看来葛正修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维持面瘫的嘛。
至于榻上的那位,不论什么时候,身处高位者都喜欢不动声色,喜欢言于众口嚣嚣后,东方拓翌却不一样,他喜欢先发制人,“何事耽搁,要如此之久?”
上来就冷着脸责问,这谁受得了?
傅居言葛正修卫青宁噤若寒蝉,刚跪到一半的礼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去。
东方拓翌冷哼了一声,“行了都起来!这屋子里面还装什么装?”
行吧,你说装那就是装了
。
三人齐齐站直了身子。
这时候,老侯爷躬身行了一礼,“陛下,老臣近来身子骨微恙,听闻陈太医调养之法甚是高明,还望陛下开恩,准老臣自去请药。”
东方拓翌脸色好了些,温声道:“老侯爷辛苦,既是身体不适,那便莫要在这冷殿中贪凉。夏才!带老侯爷去太医院寻陈太医。”
门外传来诺声,说话间,老侯爷就出了殿门不见了人影。
傅居言三人:“……”
东方拓翌等人走远,这才一指旁边的宽榻,“坐。”
“……”
“怎么,不敢坐?……小东西,你过来。”
卫青宁愣了半天,才在东方拓翌不善的眼光中渐悟到,小东西原来叫的是自己。
对方气势太足,他傻呆呆地走过去,转了半天皇宫、已经干涸的嘴巴里被东方拓翌塞进了一颗荔枝。
甜,这是卫青宁的第一反应,中间有核,这是第二反应,他顺着东方拓翌指示的方向吐了核,有些遗憾地舔了舔嘴唇。
“甜吗?”
“……甜。”
“甜就对了,都坐下吃,从西川那边进贡上来的。”
事实证明,东方拓翌就是叫他们来话家常的,严阵以待的夫妇两人最后只收获了一肚子荔枝肉就被打发回来了。
虽然说比较莫名,但总体来说过程还算是轻松的。
只是冤家路窄,进京第一天,他们就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王家曾经的嫡次子,如今的轻兴候。
因为天色不早,他们听从宁府下人的建议,走了近路,却没想到能撞上这位。
弄巷狭窄,只能容一轿通过,偏偏两队人马是相向而行,这样,只能一方退出去。
路长天暗,走至一半退出去,没有人愿意。
轻兴候立于轿上覆手而立,俨然一副等他们往回退的姿态。
傅居言不相信他没有看到轿上的“宁”字,轻兴候这样做,明显是认出了他们。
葛正修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吩咐外面道:“后退,让路。”
寂静的巷子里,回荡着回声的低语也显得响亮,更何况轻兴候身负武力,耳力非常。
宁府的下人没有一句异议,听从姑爷的话,迅速退了开去,让轻兴候的队伍先行通过。
与他们
擦肩而过时,轻兴候轻轻的“嗤”的一声传来,显然是对他们的识相感到满意,“器小鼠辈。”
我!
傅居言瞪大了眼,没想到这古代人这么时髦,骂人都带生殖器官的。
葛正修受空间里某些东西的影响,还是能猜到傅居言在想什么的,沉默了一瞬,见卫青宁已经缩在一边安静的睡着了,于是揉了揉傅居言的耳朵,“嫉恨之言,言不符实,不必理会。”
傅居言:“……”
因为让了大半条街,回到宁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宁府的晚饭时间了。
宁戟告诉他们,错过饭点,自行解决,这也是算在“一屋”里面的,鉴于他们是初次,他可以友情赠与他们一次,下不为例。
两人默默啃完了宁戟揭了三层才打开的两个干馒头,对信里谢夫人所言的“中馈欠丰”是什么意思了。
贫穷限制想象力,此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