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温泉又在度假村住了一宿,第二天是礼拜一,砚宁上午还有课,贾汉东下午也有会,一清早就开车回城。司机按规矩本来要先送贾汉东回公寓,贾汉东却吩咐司机先把砚宁送到学校,车在距离教学楼最近的西门停下,下车的时候她照例跟贾汉东告别,可爱地比了一个六在耳朵边,甜甜道:“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路上小心,别跑。”
砚宁一出了贾汉东的视线就加紧跑起来,这一路紧跑慢跑,幸好赶上了教授点名,她从后门弯腰溜进去,把背包往桌上一扔,松了一口气。
上午两节市场营销课,下了课还没到饭点,砚宁跟舍友先回宿舍,等到了饭点大家又都懒得下去,商量着点外卖,外卖到了谁都不肯下楼去取,刚好砚宁要去楼下洗衣房洗衣服,自告奋勇请缨,琢磨着反正又不去见人,胡乱扎了个马尾踩了双拖鞋就下去。她们女生宿舍一向门禁森严,外卖只敢送到门口,因此一到午饭时间,宿舍楼门口准停好了一列外卖小哥的电瓶车。她把装着脏衣服的脸盆放在脚边,掏出手机准备给外卖打个电话,正低着头看屏幕,一道阴影落在她面前。
“砚宁。”
她猛地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叫她的不是赵建国又是哪一位。
他头上戴着安全帽,手上领着要送的外卖,身上穿着外卖公司统一发放的红色马甲,额头脸上鼻梁浮着一点点汗沫,嘴唇一周却干得起皮,还是好看的模样,只是太累了。
砚宁傻在那儿,一出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嗓子眼儿给哽了一下:“建国哥,你怎么……”
“听说你考上了z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他咧嘴一笑,把手里的外卖递给她,“你们点的,没弄错吧。”
“建国哥……”她伸手接过,耳垂莫名滚烫,眼中热乎乎的,酸气从鼻腔涌上来,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嘴巴一张就被赵建国打断了。他仍旧是笑呵呵的,脾气好的像是没有一点脾气,难怪被贾乐这么刁难都不在意:“我这儿还有几个单要送,都是你们学校的,在北区,我得先送过去。”
说罢匆匆忙忙转身就要走。
砚宁有冲动追过去向他澄清在度假村发生的一切,可是左脚刚刚迈开一步,却被辗转反侧的右脚绊住了。她该怎么说?装作不认识你并不是故意为之,是因为当下那个情形太过复杂……还是告诉他,她之所以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她交了一个有钱阔绰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家大业大,绝对不会娶她。她努力学习努力念书,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可是没想到从小县城出来以后,她确实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用的却是这么糟糕的方式。
那些话在她脑子里绕来绕去,跨出去的左脚终于还是收了回去,只在他骑着电瓶车经过她时挥了挥手,作为道别。
偶遇赵建国的震惊还在那里,因此也掩盖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已经快有半个多月贾汉东没有主动联系过砚宁。
有时候砚宁会给他发微信,内容不外乎其他,问他在哪里,干什么,叮嘱他顾好身体,不要太劳累。开始的时候他每条都回,渐渐的很晚回,再后来偶尔回,到最后频率越来越低,可能她发三条他才回一条,还是个语气助词。
到砚宁发现不对劲的那天上午,他一条都没有回复。砚宁翻出最近发给他的那条微信,还是昨天晚上十点的事,问他忙不忙,会开完了没有?
回复框里一片沉寂。
砚宁心里还安慰自己,他可能是太忙了,看到了也没时间回而已,拄着脸想了片刻,顺手点开他的朋友圈,意外看到今天早上他发的一张在红山骑马的照片。那地方他带砚宁去过,养了两匹他买的英国纯血马,名字都是砚宁起的,一匹叫红风,一匹叫比尼。之前红风被送去参加2015年浪琴表香港杯跑马赛,拿到了金带。那段时间他在香港出差,比赛的那天抽空带她去现场,那是她第一次看赛马,坐在一群阿伯阿嬷中间,听着周围原装粤语和散装英语的脏话,又新鲜又刺激。
他就是有这个能耐,能让跟着他的女人以为自己全心全意地被爱。
此刻砚宁看的是左下角,那里形迹可疑地出现了一只女人的手,挽着贾汉东的胳膊。
当头一棍,敲得砚宁胸闷。她把图片放大,盯着看了好一会,心里一时灰来一时暗,顿时什么滋味都有了。
一般人出轨,不是遮三挡四,要么抵死不认,可就是有一种人,他们明目张胆明火执仗,再怎么败坏名声,也少不了讨好他们的姑娘。
可是砚宁不知道,一切都好好的,不过就烧了次烤,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段感情走到这里,她剖析自己也反省自己,终于悟出了那么一点道理,她太拜金,没有公子哥会喜欢这种姑娘,言情小说和偶像剧里都这么演,能入贵人法眼的,都得不爱钱。
于是金主另有新欢,悬在头顶的那柄剑毫无意外终于落了下来,给了白砚宁一个痛快。
说不害怕,那是装的。
接到白月颜电话的时候,她蹲在水龙头前用力搓那筐脏衣服,洗衣房就有洗衣机,她来的晚了,没抢到空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家里的座机,拿胳膊夹着手机放在耳朵下,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上的泡沫。
“砚宁,”白月颜轻快敞亮的问候声传到她耳底,“最近好吗?”
“还行啊,姐,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就是……”
“怎么了姐?”
白月颜的气息弱了下来,支支吾吾地问:“砚宁,你……你钱多吗?我要一点钱。”
砚宁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姐,发生什么事了?”
那头的声音远了一些,是白月颜据实询问旁边人的意见,那人压低声音给她支招:“就说你生活费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