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薄全身都在颤抖,发梢湿漉漉的贴着额头,唇上血色尽失。
殷觉被他禁锢在臂弯,后背紧抵着宋薄胸口,感受着他几乎要迸出胸腔的心跳,浑身紧绷。
过了许久,宋薄呼吸才渐渐平稳,他脸颊贴着殷觉耳侧,忽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轻轻松开殷觉,起身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除了看上去还有些狼狈。
“不好意思。”他理了下衣服,回头往林子里看了一眼,煞有其事的样子说道:“我胆儿小。”
殷觉:“……”
她皱眉多看了宋薄两眼。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再提刚才那个拥抱。
天色又暗了些,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成片亮起,殷觉抬手叩响了身前的门。
气氛安静的诡异,不一会儿,有“哒哒”的敲击声从门后面传来,频率不高,伴着沉重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门后停下。
木门从里面开启,发出厚重嘶哑的低鸣,露出门后站着的那人身影。
苍老,佝偻。
老人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又缓慢的转过去身,拖着迟缓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回走,他手里拄着根竹竿,敲击地面的时候发出“哒哒”的声响,刚刚门后的敲击声看来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相比山下镇子上的原住民,这古怪的老头儿反而还正常一些。
殷觉这样想着,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教堂里空空荡荡的,墙上的壁画因为岁月侵蚀逐渐斑驳,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有穹顶的画面还算完整,绘的是圣经旧约的《创世纪》,也是西方神话里世界的起始。
而景池被拉扯进来这个世界的媒介,也是一幅小天使的挂画。
西方神话、天使和恶魔、失踪的小女孩还有那个……跟她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小男孩,这之间的关系只要能联系上,所有的谜题应该就能解开了。
她看了眼老头离开的方向,跟宋薄说:“我过去看看。”
宋薄正用糖纸翻折着一只千纸鹤,闻言应了一声,原地待着没动。
直到殷觉的身影消失在中殿外,宋薄才停了手上动作,他弹了弹纸鹤的翅膀,语调微冷:“所以现在是我没资格插手试炼的事了是吗?”一想到进入这个世界至今,他拿到的信息量竟然还没试炼者多,宋薄心里就一阵窝火。
“怎么会。”熟悉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我只是怕你犯错。”
“怕我帮她作弊?”宋薄哂笑,说,“你觉得她需要吗?”
“她需不需要跟你帮不帮完全是两码事。”
宋薄不再跟他废话:“这次参与试炼的也不是我,所以我们现在还是上下级关系……”
“……”
宋薄:“我再说一遍,把景池的资料给我。”
“……”
脑海里那声音跟他僵持了半天,最终僵持不过妥协了。景池的资料走马观花的在他脑海中闪过,宋薄仔细筛查着……
另一边,殷觉跟着老头离开的方向过去中殿到了告诫室。
老头知道她在后面跟着,他一路蹒跚着走到房间尽头在一把乌木椅子上坐下又转头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他冲殷觉招手:“过来这里,孩子。”他喘息着,声音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颓败的像是残破的风箱,殷觉走到他旁边坐下。
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球随着殷觉的动作迟缓转动,他手哆哆嗦嗦的往怀里摸着,摸了半天摸出来个什么东西,累的喘息声更重,他抓住殷觉的手把那东西塞到殷觉掌心,一脸神秘的跟殷觉说:“你的疑惑,上帝都会为你解答。”
掌心的东西入手冰凉,棱角分明,老人把东西给她之后又一脸紧张的帮她合上手掌——
“嘘——”他把头垂的很低,歪过来脸紧紧盯着殷觉,浑浊的眼球里满是狂热,“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妨听听你心里的声音,孩子。”
宋薄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了告诫室的门口,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两人神秘的交接仪式被迫打断。
宋薄:“我们得回去了。”
殷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仍旧被老人压着的手,想要说点什么。还没开口,老人拿起了另一边放着的竹竿,撑着身体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又跟来的时候一样,拄着杆子敲击着地面“哒哒哒哒”的走远了。
虎口的位置垂着条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绳子,黑漆漆的。
殷觉展开手指,掌心躺着一枚光泽莹润的黑色十字架。她往门口看了一眼,老人已经不见了,连竹竿的“哒哒”声都消失了。
外面黑漆漆的。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宋薄看着前面殷觉义无反顾的背影,脸色有一瞬的难看,像是涌现了相当糟糕的回忆。
他破罐子破摔的叫住殷觉:“你能不能慢一点啊?”
殷觉停住步子回头:“?”
宋薄想着先前的借口,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害怕!”
……
身后越来越远的教堂顶层玻璃窗旁,又映出那张沟壑纵横灰白苍悴的人脸,那张脸定定望向林子里越走越远的两个人背影,嘴里喃喃道:“再见了,审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