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那晚是落荒而逃,离开了落梨峰。
虽然屁股受伤了,但她一瘸一拐跑得可快了。她连竹签都一块儿带走了,宁可让沈大哥误以为是癸水,也坚决不能让人发现是屁股让竹签扎破了。想想她习武生涯的第一次受伤,情形是这样,这简直是终生的污点。
那日之后,苏绵再不去落梨峰练剑,一连几天,她走路都低着头,生怕再与那位种树的沈大哥偶遇。虽然人家指点过她,她心存感激,但如果再见面,她觉得难为情。
彰华山上的金创药倒是非常好使,用来治神兵利器所致创伤的药,用来治区区竹签扎的,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苏绵顽强的玉臀没两天就不疼了,好的神不知鬼不觉。
她换了个每日练剑的位置,那地方宽敞,但是来这里练剑的人也多。她纳闷,落梨峰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反而人少,越是普通的地方,人却越是扎堆
转眼到了大比试的日子,苏绵如愿以偿,在大比试中压线胜出。前二十名拥有拜师的资格,她不多不少,正好第二十。
这样的好成绩,离不开她自己的勤奋练习,也离不开沈大哥那晚的精心指点。自从那晚,她在落梨峰有了些领悟,后来使出来的彰华十三式便和从前大不一样。
她觉得身体仿佛更轻盈了,步子更快了,出手也敏捷多了,练到最后甚至有些踏风摘月的感觉。这或许就是沈大哥说的,以轻灵为精髓,轻功和杀伤力是同步提升的。
再有受益之处,就是原主的力气大。苏绵在比试中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打到后来精疲力尽,俩人都已经顾不上什么剑法,纯粹地厮打在一起。后来苏绵一计老拳,结束了比赛。
这二十名弟子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大殿,苏绵看见,列队站在两边的师兄师姐们都对她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起初觉得这笑容是对强者的欣赏,直到她发现齐语萱也笑得那么欢,这事儿一定没那么简单。
苏绵这才想起,刚才比试中,自己被人打了两下,现在想必是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黑眼圈也就罢了,再配上她的哪吒头,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只熊猫的样子。
她禁不住撇嘴,笑什么笑姐这几辈子,从来不是靠颜值吃饭当然,霍宝的颜值虽然不差,但她自从穿越过来,每天都在打架、爬树、偷食物、被扎到屁股、被打到眼睛颜值从来没有正常在线过。
二十人在殿内站下,从第一名开始拜师,苏绵是最后一个。
其结果,也正如齐语萱算计中那样,苏绵选了步千里做她的师父,但是步千里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苏绵这下有点慌,步千里重男轻女不要紧,问题是,这关系到她的去留。
她眼巴巴地转而看了眼司徒廉,司徒廉却一点余光都不想给她。在场的师父只有这两位,司徒襄甚至来都没来,又不知跑到哪里喝酒去了。
齐语萱站在一边,抿着唇,掩饰住得逞的笑意。
苏绵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得罪人了。司徒廉是掌门,还是唯一的女师父,苏绵做为这一期唯一的女弟子,她的选择竟然不是司徒廉,这让掌门没面子。
再说,她只是区区第二十名,掌门没有惜才非要选她的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苏绵敏感,她总觉得,司徒廉从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她背着个破背篓,出现在彰华山,开口管她叫了声“大娘”,后来司徒廉看她的眼光里,总是带着满满的蔑视。那潜台词大概是打扮土、没见识、没眼力、傻了吧唧
反正是,第一印象已无法挽回。堂堂中原第一大派的掌门人,要不要这么小气
眼看着,该拜师的拜师,该下山的便要下山。苏绵觉得委屈,她辛苦练习了这么久,大比试中打了好几场,这都被人打成熊猫了,好容易才有拜师的机会,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正在不知所措,众人回头,见一弟子匆匆走进殿来。
他行过礼,恭敬地向司徒廉说道“大师兄命我前来,说步师叔看不上的人,便留给我们落梨峰吧。”
今日选了步千里做师父的弟子,他全收下了,只除了苏绵。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让苏绵有些惶恐。她悄悄瞟了几眼,发现齐语萱和其他几个女弟子的眼中,竟然露出点羡慕忌妒恨的意思。
怎么会是落梨峰难道说这位大师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之前说拜师,只有三个
选择,可没说有落梨峰和大师兄啊。
她在底下琢磨着,只听司徒廉略带不满地哼了一声“他越来越无礼,既然要留人,自己为何不来”
“掌门教训的是,弟子回去定当转达,叫大师兄亲自过来,向掌门赔罪。”
司徒廉皱眉叹气“那倒是不必了,人在这里,你带走吧。”
那人应了声“是。”又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这才退了几步,偏头看向苏绵。
苏绵连忙跟着行礼,屁颠屁颠地随后出了大殿。那人走起路来极快,苏绵若不是轻功比原来强些,定然追不上他。
“这位师兄”
“我叫白术。”
“白术”是个药名儿
他侧过脸来笑了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我家原是开药铺的,五年前,我便是因为懂些医术才被大师兄留在身边。”
“那那大、大师兄为何肯收下我”苏绵跟得吃力,渐渐喘不上气。
“不知。”
“大师兄是谁啊我来这么久,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前司徒掌门如今唯一的弟子,沈袂。”
还真没人提过这个名字,可是,看齐语萱她们的表情,这个人又很特别。
“不对啊,”苏绵想想,觉得奇怪,“你说大师兄是前司徒掌门如今唯一的弟子,那你”
“我说了,五年前,是大师兄留下我在身边。我虽然叫他师兄,但我极少见到师父,算不得师父正经的徒弟。”
“那你每日做什么那大师兄留下我,我又能做什么”
“到了,”白术不再回答她的问题,反倒笑话她一句,“你废话可真多。”
前面豁然开朗,穿过她从前练功的那一片梨树,深处另有美池桑竹,几处屋舍相隔不远,宛如世外桃源。
想不到,这才是真正的落梨峰,她从前不过是窥得一角罢了。她现在明白了,为何落梨峰好,却鲜有人来。因为这地方是有主人的,大到江湖,小到彰华山,从来平常人只能去平常的地方,不平凡的所在自有不平凡的主人。
一间类似名家隐居的小屋,屋中陈舍简单,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竹靠椅上卧着的人。他青丝如水,衣襟微敞,惺忪的睡眼睁开,眼尾勾着一抹艳色。
苏绵猜到了,这位种树的沈大哥,并不是种树的,他就是彰华山的大师兄,司徒襄的弟子沈袂。
沈袂之前便指点过她剑法,现在又正经八百的点了她来落梨峰,苏绵上前行了个大礼,正式唤了声“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