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过荒漠,周围景色重新回到一片碧色里。漫漫黄沙远去,众人眼睛的压力为之一轻,心情也无端好了起来。林果半身探出车窗外,小心的将无人机收回来。
“主任,”文辰终于开口了,道,“您有什么想法吗?”
陈主任想了想,问:“你跟了这段路,什么想法。”
小梁缓缓停下车,林果趴在窗沿上,无人机嗡嗡作响,旋转两圈,落在一旁的草地上。文辰望着另一边的草地,道:“我的想法很简单,**一定要装上,接下来是带回去还是随它们走,看您决定。”
“你呢,”陈主任看向小梁。
小梁等林果收了无人机,才再次启动车辆,觉察到陈主任的注视,疑惑转头,道:“我吗?”
陈主任点点头。
小梁扶着方向盘,看着远方无限延展的公路,道:“我懂得不多,但是外面比不了鄂陵湖,没有保护区拦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保护区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总比这里安全。”
林果一边看刚拍下来的视频画面,一边竖起耳朵听,眼睛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陈主任在车后视镜内瞧见,又转过来,道:“你觉得呢。”
林果抱着无人机,转了转桨叶,道:“我觉得吧,它们游了这么远,总要有个目的吧。鸿雁南飞,鱼类洄游,藏羚迁徙,都有目的地和原因。说真的,我真的很好奇。”
车内三人都说完了,大家一致看向陈主任,陈主任脸一扭,看向窗外,不动了。
众人:“……”
文辰:“主任啊。”
林果:“陈哥啊。”
小梁:“……啊。”
陈主任:“……”
陈主任手指在车窗下沿敲了两下,考虑道:“我之前跟老任讨论过,环境整体生态与个体救助的关系。我当时的想法是,个体只有存在于整个生态之中时,它才能称之为物种。与其关注个体,不如努力维护区域生态。”
“可是这几天我又觉得,当你面对的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只出现在黄河源区的野生大鲵,而它又处在人类无法控制到的环境中时,你就很难不会想把它带回去,放到鄂陵湖保护起来。”
“就像目前仅剩3只的斑鳖,曾经只剩下7只的朱鹮,我们能做的好像只有一条路。”陈主任指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河流,道,“就是把它们带回去,人工繁殖,野化训练,建保护区。”
“有时候我就在想,有没有一条新的路,能让它自然生长的同时,再将它们好好的保护起来。”陈主任说完,看向众人。
车内安静了片刻,文辰想了想,道:“个体存亡对于种族而言不值一提,只有当这个种群小到一定数量时,重要性才会凸显出来。保护个体旨在保护它背后的种群与基因库,目前来看,也许保护区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夕照云霞转瞬即逝,很快,无边旷野陷入了黑暗之中。小梁点亮车灯,拐下公路,缓缓停下车。
陈主任和文辰先后下车,两道手电筒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黑暗,小梁在副驾的抽屉里翻了会儿,找出个手电筒过去,道:“给。”
林果莫名其妙的接过,道:“怎么啦?”
“下车呀,”小梁说着,跳下车,道,“不想看看小鲤鱼在哪里吗?”
“要要要!”林果果断拉开车门,跟了过去。
黑暗中,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小片草地,草叶晃动出阴影,野花也都闭了起来。月色尚未明晰,一切都隐在暗夜里。
林果握着手电筒晃了晃,道:“我还没见过大晚上的草原呢。”
小梁看他一眼,道:“就天天种草?”
“对啊,”林果引着光芒朝远一点的地方照过去,道,“找资料,写计划,压草格,选草籽,开试验,失败了就再来,成功了更要维护,还每天担惊受怕做梦都是完蛋啦沙化又扩大了……”
小梁:“……”
小梁:“那是真辛苦。”
手电筒射出的光芒里,有什么动了下飞快的跑远了。林果吓了一跳,小梁见怪不怪道:“野兔老鼠旱獭,选一个。”
林果饶有兴趣的将手电筒再次照过去,却只能看到恢复挺直的草叶,道:“还挺有意思的,你们?”
小梁耸耸肩,跟着陈主任和文辰往前走,手电筒朝前面两人晃了晃,道:“主任忙着开会,文哥忙着巡湖实验监测数据,我不是在开车,就是在开车的路上。”
林果瞄到暗夜里悄无声息起飞的玉带海雕,道:“那还能遇见大鸟呢。”
小梁条件反射躲了下,道:“还不是因为偷猎,一个多月前……”
背后小梁跟林果聊来聊去,文辰跟着陈主任沿着河边寻找小鲤鱼的禾草,道:“我觉得不用想那么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主任瞥他一眼,正要说话,文辰下半句就出来了——“反正这事儿最后您说了也不算。”
陈主任:“……”
陈主任捏着手电筒作势砸了他一下,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