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地上还放着个自制的雨水收集装置，挥锤子的人停了下，道：“就算不对照，也能当个检验值，验一验你的数据模型。”

打着伞的人发出不屑的声音，随口道：“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绝对在误差允许范围之内……您哪位？”

老任饶有兴致看着，道：“取土样？”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蹲下的那人站起来，打量了下老任，道：“对，打监测点。”锤子又挥了几下，铁管下降到刻度标准，那人便弯腰用力拔了出来，发现尚未超出泥炭层便又按了回去，示意继续敲。

“您是？”那人问，其余两人有意无意看过来。

老任拍拍身上的水，靠近岸边，道：“水生生物研究，来找鱼。”说着老任蹲下来，朝对岸几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铁管再次被拔了出来，管壁上泥土出现黑色与土色的两层分界。打着伞的人忙撑开一层玻璃板垫在地上，顺便倾斜雨伞为玻璃板挡着雨。

空心铁管中的泥土被推了出来，一人随手测量，一人打着伞，另一人对着图找下一个监测点。哐哐的声音消失了，说话声渐消，岸边安静下来，只剩下小雨淅淅沥沥下着。

蓦的，岸边草叶动了下，一人转眼看过来，却见一块长着草的“黑石头”推着两棵草游了出来。三人惊讶，老任伸出食指交叉，示意噤声。

黑色石头长长的尾巴露了出来，他有意无意打量了下岸边的老任，旋即朝黑河河口游去。小金顶着嵩草道：“他跟过来啦~”

鲤十八想了想，稍稍靠近了一点，朝岸边吹了个泡泡。

透明的水泡泡晃晃悠悠从茅草下冒出来，被水流推着荡到河边，而后水浪一拍，响起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老任眼睛亮了下，朝对岸的几个人挥挥手，又点点水里的植物，转身跟着小鲤鱼们往回走。岸上测土样的人已经忘了自己测定的数据，只好转身又测了一遍，道：“刚刚，那是什么？”

打着伞的人伸出手接了接，道：“有尾巴，蜥蜴还是蝾螈……是不是停雨了？”

另一个人摘了雨衣的兜帽，抖了抖身上的水，仔细看了看水里游着的那团“黑石头”，道：“我怎么觉得……像娃娃鱼呢。”

两人小心的取了部分泥炭放进小格子里，贴上标签，又把剩余的土填回去。而后一人道：“不可能吧，刚刚那个人不是说来找鱼的。”

两人面面相觑，冒出同一个念头，长尾巴的鱼？

“我去看看。”那人看雨停了，随手摘了雨衣，抬腿跟了上去。

林果倒在后座上，抱着无人机摆弄来摆弄去，又朝前座道：“文哥呀，我推荐你你怎么不接话呢。”

文辰顺着河流望着东面，随口道：“我还有事啊，回去找找大鲵族群，说不定会有惊喜。”

“那烁金和黑青呢，”林果手指绕着无人机一侧的桨叶打着转，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你要是去了，我还能远程实时对接一下呢。”

小梁撑着车窗，看着老任走过去又走回来，道：“任医很厉害的，什么都懂……你百度一下？”

“不用啦，这气势一看就是大佬，”林果撑着窗户坐起来，发现车窗外的雨丝的痕迹不见了，当即打开车门朝外探出脑袋，道，“雨停了？”

雨确实已经停了。

周围安静又躁动着，处于雨声渐消与万物苏醒的间歇期，万里草色一碧如洗，河水哗啦啦流淌着，叶尖上挂着透明水滴。天空的云渐渐散去，阳光漏了出来。

一只飞鸟掠过，清脆的叫声传遍四野。

空气中还弥漫着饱满的水汽，林果跳下来，不小心踩进水坑溅起些许泥水。他不在意地扫了眼，弯腰抱出无人机，道：“来吧，让我们再飞一下。”

无人机旋转升空，陈主任和小余也下了车，远远朝老任道：“怎么样？”

老任比了个“OK”的手势，道：“还认识。”

水中小鲤鱼和大鲵顺着流水游出来，容容看了眼岸上的人类，将小鲤鱼们朝远离人类的一侧岸边推过去，道：“雨停了。”

小金在草叶间张望，道：“雕雕呢？”

玉带海雕远远飞来，爪子上还抓着吃剩下的裸鲤骨架，继而两爪一松，扔在那个不识趣的人类脑袋上，一展翅飞走了。

众人：“……”

老任面无表情，一动不动，道：“别看了，帮我摘下来。”

众人一边拍照，一边“好的”“好的”应着。对岸跟过来看鱼的水文研究员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要先惊讶一下几乎不会靠近人类的玉带海雕。

鲤十八道：“你去给那个人类送吃的了？”

玉带海雕展开双翼，颈羽被风吹动，他不屑道：“这是惩罚。”

“惩罚？”小鲤鱼们不太明白。

容容翘首朝岸边看了一眼，眼神划过天空，而后动作顿了下，道：“彩虹。”

西边天空之上，一道七彩光谱呈拱形展开。雨后天空干净而清新，彩虹的降临让它看起来带着梦幻的光彩。

小鲤鱼们转头去看，小金张大嘴巴，甚至连嵩草被水推走都忘了去拉，大声道：“好好看呀~”容容伸出爪子按着嵩草，低低应了声。

鲤十八眼神闪亮，忽然间觉得这趟旅行比他想象得还要有趣。

无人机的镜头里，彩虹渐渐消失，黄河蜿蜒西行，小鲤鱼们顶着嵩草，和大鲵一起游向远方。玉带海雕翼展丈余，穿过彩虹最后的幻影，成为遥远天空的一点黑影。

半晌，老任一声爆喝：“别看了！快给我摘下来！”

对岸研究员真诚发问：“真是娃娃鱼？还有……金色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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