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熹微天光从山脉顶端漏下来，清晨薄雾蔓延，山间一片寂静，流水的声音因为两山夹击而变得格外响亮。长长一条河从这头流到那头，空响的回声也从这头蔓延到那头。

比风还要看不见摸不着，却莫名带着寂静的凉意。

陈主任出了帐篷，面对着空旷的山谷打了个哈欠，清晨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抖了下，心道果然是老了，比不了年轻时候……陈主任张开的嘴巴又合上，瞧着河边精神奕奕的老任，“啧”了一声，道：“起这么早？”

老任拖着进度条，将昨天下午的视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边看边纳闷，道：“我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陈主任就着透凉的河水洗了把透心凉的脸，随手将水弹在老任脑袋上，道，“我觉得你就很不对，这么早起来对着河发呆，水仙花么你。”

“玉带海雕还没回来。”老任指着窝在河道拐角不远处的小鲤鱼们，老神在在道。

“没回来就对了，”陈主任接过小余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道，“换句话说，从鄂陵千里迢迢飞过来才是不对，说不定捕食去了，这里……”

陈主任仰头望了望对岸不知名的山脉，文辰对照地图看了眼，道：“敦红。”

陈主任点点头，道：“黄南州，小型动物不少，换换口味。”

小余睁大眼睛看着，转眼看向文辰，无声道：你怎么找的那么快！

文辰耸耸肩，随手将地图传她一份，同样无声回道：好好表现。

小余：“……”

林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拉着小梁问：“他们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

小梁“哎”一声，道：“我也不懂，我只知道过了今天咱们就要回去喽！”

老任在河边招招手，道：“无人机飞一下，小家伙。”

林果转身回车上拿无人机，扣上满电电池，道：“为什么是过了今天，为什么不是过了昨天，也不是过了明天呢。”

小梁无语地看着这个没话找话的“小家伙”，随手拆一块压缩饼干塞到他嘴里。

林果“唔唔”咬着饼干，一边检查无人机状态，确认完好后推上操作杆，桨叶无声旋转，继而缓缓起飞，朝河对岸而去。

设定了行进路线，林果这才腾出手，拿开压缩饼干问：“任哥，我们今天就要回去吗？”

老任瞧了他一眼，道：“不想回去？”

林果有点犹豫，砸了咂嘴，又啃了口肉蓉味的压缩饼干，道：“也不是……反正总要回去，我还得回去种草呢，你呢，有什么打算？”

老任示意他把实时画面放出来，看着水面上山体的倒影，懒洋洋道：“我本来打算有旧用旧，你们一个个跑得比我还快。”

林果咬着饼干含糊地应了声，道：“我不懂啊，就会开个无人机，再往后都是峡谷，无人机都不好开了。”

老任“嗯”了一声，看着水面发呆。太阳终于爬上山巅，淡淡金光洒下，水面霎时间变得亮堂起来。水流淌过，水底幽深，水草漂摇。

小余在两人背后晃过来晃过去，一副思虑颇重的模样，偶尔还拿出手机记点什么。陈主任好笑地看着她，转身和文辰讨论大鲵的寻找计划。

文辰撑开一张纸在车前盖上，对着地图大致画了个轮廓，一边划定方位，一边朝陈主任说着什么。小梁在旁边听着，偶尔被点到就说两句话。

岸上氛围安详，水中却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小金抱着金色的小小蒲公英，觉得自己难过起来。实际上昨天晚上他就已经有点难过了，躲在水里看着黑黢黢的高山，一边数泡泡，一边想雕雕现在飞到哪里去了。

雕雕速度那么那么快，一定可以很快很快就回到鄂陵吧。小金抖了抖背鳍，轻轻蹭了蹭鲤十八的肩鳞，道：“十八哥哥。”

鲤十八“嗯”了一声，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似的，尾鳍微动，轻轻拍了拍小金的尾巴。

阳光照进峡谷，薄雾散去，四周响起鸟叫和草叶摩擦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容容警惕注意周围，将摇蚊幼虫轻轻推过去。

小金把蒲公英顶在脑门上，游过去道：“我们早点走，早点回来哦？”

容容点点头，道：“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小金大叫一声，终于提起了精神，岸边一只野狼寻声过来，小鲤鱼们吓了一跳，忙披上嵩草和容容一起潜回河心。

“要去哪里啊？”那只狼饶有兴致的看着河中的大鲵，问。

“去远方！”小金在水下大声回答，惊起一群游鱼，和鲤十八、容容一起游向远方。

小鲤鱼们离开了，岸上的人自然也跟着行动。老任一转头对上正虚空练习的小余，疑惑道：“有话说？”

小余张张嘴，刚鼓起勇气，林果一转头，一手捏着半空压缩饼干，学着老任的语气，道：“有话说，*屏蔽的关键字*姐？”

小余：“……”

小余：“小什么姐姐，我叫余之南！”

“哦，”林果操纵无人机跟上小鲤鱼们，道，“幸会幸会，我叫林果……你想进任哥考察队？”

无意间一句话凭空砸下，余之南霎时觉得自己就是冰冻过的巧克力，“咔嚓”一声就碎开了。她哆哆嗦嗦回头，对上老任似笑非笑的眼神，磕磕巴巴道：“任、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