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一行沿山路返回，周围的景色眨眼间又转换为草原，层层绿色铺展开来，各色野花依次绽开。天黑后，几人就近在镇上借住一晚，天亮后便再次上路。
小梁开车在公路上一路疾驰，不用亦步亦趋刻意与小鲤鱼保持相同步伐，也不用专捡岸边坑坑洼洼的路走，车上了高速，飙起来之后简直就像飞一样。
大半天后，黄河再次出现在面前，小梁过了黄河桥，朝南边开去。林果对着窗外遥远的雪山拍了张照片，道：“什么时候给我买无人机啊？”
陈主任：“……”
“我跟严哥说啦，严哥说这样就不追究我擅自把无人机借出去的责任了。”林果举着手机，朝陈主任晃了晃。
陈主任瞧着车内后视镜里的晃动的手机，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道：“文辰回头你打个报告上去。”
文辰：“……”
文辰：“怎么说……我只会写实验报告。”
“就，”陈主任想了想，道，“就说鄂陵区草原及雪山监测，多提提雪豹。”
“有先例吗，给个参考也行，总不能凭空写吧，我又不是余之南……”文辰说着，也有点头疼，索性道，“要不让任医报销吧，反正也是他的项目。”
“他拿空气给你报销，基金还没批下来，车都开得我们的。”陈主任面不改色道。
众人：“……”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严主任的消息跳了出来——“没有无人机，那三百万亩黄沙地就交给你人工播撒吧。”
林果“嗷”一声倒在文辰身上，抱住文辰胳膊哭诉道：“文哥救我啊我要开飞机呜呜呜——”
文辰：“……”
文辰：“你先松开。”
林果一秒恢复正常，道：“怎么样，能搞到吗，要不我自己组一架也行，前提是你给我买零件。”
文辰学着林果的语气，拖长声音道：“主任——”
众人：“……”
看着后视镜里面无表情撒娇的壮汉，陈主任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哭笑不得道：“文辰你……算了我想想办法，我帐上还有点预算，先给你买个便宜的……悠着点用啊。”
陈主任转过头，朝林果叮嘱。林果“嗯嗯”点头，又奇怪问：“任哥怎么会没预算呢，项目都立起来了呀？”
陈主任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道：“又不是什么好项目，费心费力，办好了是你应该的，办砸了就是众矢之的。想想吧，以后凡是研究大鲵的都要在材料上提一嘴，由任长松教授带领的科考队葬送了黄河源区唯一一只大鲵……不然凭他的资历会找不到个队员？”
“太惨了吧……”林果忍不住盖住脸，说，“要不我们回去吧，任哥也太……太大压力了。”
“不用。”陈主任望向车窗外，莽莽草原无边无际，淡淡道。
远处一声清啸，一点黑色鸟影越过雪山，朝这边飞过来。文辰听着这一声鸟叫，忽的想到了什么，道：“那个，玉带海雕是不是飞走了？”
“啊？”林果疑惑看过来，道，“什么飞走了？”
小梁在驾驶座上递了个眼神，道：“到了，小林果。”
林果一转头，以汽车为分界，一边是绿色覆盖的土地，一边黄沙漫漫的沙地。林果一扁嘴，道：“无人机。”
“给你买给你买。”文辰投降似的举起手，将他送下车。
林果转身就瞧见沙地另一边正在压草格的同事们，又转回来，道：“真的不用去帮任哥吗？”
文辰微笑着拍了拍他，瞥见天上掠过的玉带海雕剪影，道：“你看，是不是它回来了？”
林果仰头去看，陈主任也下了车，站在一旁，望着草原与荒漠的分界，以及穿行其间曲折流动的黄河，缓缓道：“不用，你种你的草，我们回去寻找野生大鲵族群，各行其是各尽其责，总有一天会殊途同归的。”
高原之上，天空显得格外低垂，此刻夕阳将近，余晖遍地，沙漠不再灼热，草原也温柔起来。风柔柔吹，卷起河中细小的水浪。前不久无人机播下的草种，此刻已经冒出细芽，草方格边缘出现星星点点的绿色。
远处老严一声大嗓门吼道：“回来了？无人机呢！”
林果：“……”
林果：“文哥说了帮我……”
林果一回头，陈主任和文辰火速上车，小梁踩下油门一溜烟跑了，陈主任半只胳膊探出窗外挥了挥，遥遥喊道：“谢了老严！回头给你买！”
“有空来玩！”文辰从车里丢了个东西出来。林果上前几步弯腰捡起来，手心里一枚小小的ID卡片。
当天晚上，小梁载着陈主任，文辰返回鄂陵湖保护区，科研科已经拟了几个方案出来，准备沿河西行，按照小余发回来的大鲵习性，寻找可能存在的野生族群。
文辰挑了下眉，水都顾不上喝就投入到新的工作中。陈主任看着，微微摇头，转身去了食堂打了三份饭，自己吃一份，给文辰留两份，提溜着回了办公楼。
这年头，主任不仅要自己写报告，还要给年轻人打饭……陈主任叹了口气，推开科研科的门走了进去。
“我睡外面吧任医！”小余拉开车门跳下来。
老任摆摆手，在清理好的地面上平铺上帐篷，道：“外头有狼。”
小余：“……”
小余：“我又不是小孩……好吧就算有狼，也不一定会过来啊。”
内账平铺开来，小余走过去帮老任支起支架，道：“这样多不好。”
老任瞧她一眼，道：“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
“你是我领导呀，”小余插好地钉，一手将支架弯成拱形，看老任整理好其他三个边角便站起来系帐篷顶端的带子，道，“哪有让队长睡地上，队员睡车里的。”
老任站在旁边喝了口水，随口道：“车里我睡不下，最多睡车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