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 百里溪便要离开了,傅知宁立刻抓住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近来事忙,过几日再来看你。”赵良鸿的朝中势力如今正是一片散沙, 若能收服, 将来或许会是一桩助力, 若非属下来报说她的马车被赵良毅挟持, 他方才不会匆匆赶去。
傅知宁也隐隐明白他在忙什么,只是还有些不舍:“过几日是几日?”
百里溪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过她这样依赖自己,长年冰雪覆盖的眼眸隐隐有了回春之意:“五日好吗?”
比她想的时间要长一天, 但也算可以接受。傅知宁思索片刻,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手:“那你要遵守约定。”
“好。”百里溪答应完,却迟迟不走。
傅知宁眼眸微动, 反应过来后脸颊微微泛红, 却还是主动倾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百里溪摸摸她的脸,从马车后的挡板离开了。
傅知宁长呼一口气, 心里缺失的一角慢慢被填平,甚至还有些满了。
“傅知宁, 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她小声抱怨一句,眼角却挂满笑意, 下了马车之后,突然想起五日后似乎是……六月初一?
傅知宁眼底闪过一丝怔愣, 脸颊瞬间红了。
他他他是故意的吧!
五日的时间说长不长, 但也足够发生许多事。赵良鸿一倒台, 圣上发落了许多官员, 如今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连傅通这样的闲差都不能幸免,尤其是赵良鸿一事还因他女儿而起。
傅通简直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哪天圣上想起来了发落自己,连六品闲差也没了。好在圣上足够忙,半点顾不上他,他才渐渐放下心来,但仍然夹着尾巴做人,除了上值旁的时间一直待在家中,连好友相邀都没有出门。
当爹的都这么低调了,傅知宁自然也不能乱跑,不过她乐得自在,整日待在小院里数日子。
“今日二十几了?”她又问。
莲儿无奈地放下手中活计:“二十九了二十九了,小姐,您今日已经问了三十遍了。”
“胡说,我哪有问这么多。”傅知宁底气不怎么足地否认。
莲儿轻哼一声:“奴婢特意为您记着呢,准确来说,已经是第三十一遍了。”
“……谁让你记这种东西的。”傅知宁别开脸。
莲儿没忍住笑了,被她嗔怪地横了一眼后,只觉得心都快酥了:“小姐,您一直问时候,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傅知宁继续否认。
莲儿想了想:“后天便是初一了,晚些时候可要提前为您备水?”
傅知宁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丝热意:“……嗯。”
他都特意那天来了,怎么也不好扫兴。
莲儿听到她应声,当即记下了此事。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初一的傍晚。
莲儿忙着去烧水,傅知宁不自觉走到衣柜前,刚要将白纱取出来,便突然想到她现在好像用不着这个。傅知宁抿了一下发干的唇,又将白纱重新放了回去。
热水很快烧好,她挽起头发沐浴更衣,一切准备就绪后刚要到床边等着,便看到莲儿一脸神秘地走了进来:“小姐,奴婢方才出去买艾叶,听见有人说皇后娘娘病重了。”
傅知宁一愣:“病重?何时的事?”
“说是这两日,但奴婢觉着,她肯定一早就病了,毕竟唯一的儿子被贬为庶民,娘家也倒台了,是个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莲儿分析得头头是道。
傅知宁却眉头紧皱:“可宫里的事,外头怎会传得沸沸扬扬?”
“那就不知道了,大约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莲儿跟着疑惑。
傅知宁扯了一下唇角,不觉得是这个原因。难道是皇后为博取圣上同情故意装病?可也不应该啊,若真如此,只在圣上跟前装就是,何必宣扬得到处都是,显得好像圣上苛待了她一般,岂不是将事情搞得更糟?
傅知宁越想越疑惑,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候百里溪。
莲儿分享完八卦已经离开,此刻房门紧闭,只有两扇窗子开着,对流的风吹熄了蜡烛,为寝房添了一分凉意。
夜色渐渐深了,傅知宁昏昏欲睡,又一次险些栽地上时,她猛地惊醒,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别管皇后是真病还是假病,事情既然传得到处都是了,百里溪应该很忙吧?
今晚或许不会再来了。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心里有些失落。
皇宫内,御书房灯火通明。
赵益冷笑一声:“皇后真是好本事,竟能想到装病逼朕放了她,朕若是不同意,日后是不是还要落下个苛待发妻的罪名?”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或许是真病了,圣上不如请太医先去看诊再做决定。”百里溪不急不慢地开口。
赵益一脸厌烦:“她若真是母仪天下,也不会将朕的儿子教成那样,再说病了又如何,朕虽关了她,却从未苛待于她,连份例都未曾减少,她若再病,也只是不知好歹!”
百里溪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赵益沉着脸抄写佛经,试图从经文中寻求一丝平静,可惜越抄越浮躁,索性摔了笔往外走。百里溪平静地跟着,将他送去了新封的婕妤宫中,这才折身回司礼监。
司礼监内,赵怀谦已经等候多时。
本打算换身衣裳便离开的百里溪一顿,一脸平静地看向他:“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赵怀谦眼下一片黑青,显然近来也是累得够呛,“你家那丫头真有本事,靠一己之力将赵良鸿拉下马,还能全身而退,与她一比,我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倒像小孩子过家家了。”
如果没有傅知宁,他或许还在徐徐图之,一两年之后再动赵良鸿,现在可好,计划直接提前这么多,每日里要忙的事猛地翻了几倍,兼简直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百里溪扫了他一眼,脱下外袍开始解腰带:“既然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赵怀谦乐了:“说得也是。”
“所以你还未说为何而来,”百里溪说罢,侧目扫了他一眼,“别说你只是闲逛。”
赵怀谦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直接提了正事:“皇后是真病了?”
“嗯。”
赵怀谦勾唇:“贵妃娘娘也太沉不住气了些。”
“当年圣上还是皇子时,皇后与贵妃同时进府,就因为皇后比贵妃大了一个月,便压了她二十余年,贵妃心中积怨已久,如今自然不肯放过翻身做主的机会。”百里溪面色平静,将衣袍叠好了放到一旁,只穿着中衣来到柜子前。
赵怀谦摇了摇头:“都忍这么久了,再忍个一两年又能如何?敢这么明目张胆,是自认宫中已无她的对手了吧?”
“圣上年纪大了,心总是格外软些,皇后在宫里一日,便会为赵良鸿谋划一日,说不定哪天母子俩就复宠了,贵妃不敢等,自然要趁她病要她命。”百里溪换了衣裳,垂着眼眸扣腰带。
“贵妃已动杀心,难怪皇后要破釜沉舟,冒着与圣上夫妻情断的危险将自己生病的事宣扬出去,她们两个这次算是阴谋碰阳谋,贵妃是执意要皇后的命,皇后则试图用坊间舆论,逼圣上放过自己,若圣上不答应,将来她真的身死,那圣上只怕会对赵良鸿加倍愧疚,横竖都会唤起圣上对赵良鸿的父子亲情。”
赵怀谦说完,自己先笑了:“这二位可真有意思,简直一个比一个自信。”
“所有贸然行事,都是深思熟虑罢了,圣上显然对皇后已没什么情分,如今赌的便是皇后死后,圣上会对赵良鸿生出多少愧疚。”百里溪平静开口。
赵怀谦扯了一下唇角,眼底一片冰凉:“最好不要太多,否则只怕死得更快。”
百里溪看向他。
赵怀谦与他对视,下一瞬总算发现他换了一身衣裳:“你要出门?”
“嗯。”百里溪没有否认。
赵怀谦无语:“都这个时候了,去哪?”
“去找那个有本事的丫头。”百里溪说完,直接丢下他独自离开了。
赵怀谦愣了半天,才想起有本事的丫头是谁。
不知不觉已是子时,宵禁之后的京都城一片寂静,连清风都隐约有了回声。
百里溪进到寝房时,傅知宁已经睡了。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衫,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汗意浸透了发丝也不知道。
“怎么睡得这么沉。”百里溪有些无奈,将被子扯下来。
傅知宁只觉身上猛地清凉,顿时舒服地舒展眉眼。
百里溪定定看了她半天,视线最后落在了她的腰上。他没有犹豫,轻轻拉开了她的衣衫,连并着小肚1兜也往上掀了一半,露出纤瘦的腰肢。
伤口已经结痂,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彻底痊愈,只是痊愈之后,多少会留下痕迹,与周围光洁的肤色格格不入。
百里溪薄唇轻抿,拇指轻轻拭过疤痕。傅知宁轻哼一声,终于在莫名的痒意中幽幽转醒。
黑暗中,她先感觉到了百里溪的存在,才隔了许久勉强看清他的轮廓。傅知宁眨了眨眼睛,默默抓住了他的手:“你怎么又脱我衣服。”
刚睡醒,声音还透着懒意,像是在撒娇。
百里溪扬了扬唇角,反手将她的手指攥在手心:“看看你的伤。”
“有点丑吧。”傅知宁叹气,她前几天就发现了,这伤搞不好要留疤。
“不丑。”百里溪回答。
傅知宁扯了一下唇角,似乎不太相信。
百里溪定定瞧了她许久,突然倾身下去。傅知宁心下一惊,本能地想往后退,百里溪察觉到她的想法,当即扶住了她的胯骨,轻轻吻了上去。
……是亲伤口啊。傅知宁猛地松了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方才生出了什么大胆的想法,脸颊瞬间就红了。
百里溪也没错过她小小的呼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起头问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以为,”傅知宁强作镇定,将他从下面拉起来,“上面还涂了药,不嫌苦啊?”
“甜的。”百里溪说罢,在她唇上亲了亲,“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