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兄弟二人夜间在县衙门口遇上蒙着黑巾子的贼匪们,撒腿就赶紧回跑。原本跑在前头的周言洛被身后的周言知本能地抓了一把后,绊倒在地。
眼见嫡出兄长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跑了。
而自己也就这么被抓上了赤峰山。
本不该相信的周随安,随即又想到前日里,大儿周言知一面儿慷慨得拿出五百两银子解围,又一面儿自告奋勇地去帮忙兑银子,亏得自己还当他是兄友弟恭,竟是半点未曾察觉到,人家哪里是友爱,分明是心虚作祟。
屋外的彩英听到屋内一阵呼叫声,赶忙跑了进来,一看这当家男主子竟是吐血晕了过去,连忙道:“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出了院子门,正好遇见老爷小厮,侍书,连忙告知侍书。
那侍书一听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往门口跑。
那周言知携着自己的妻子,齐芙蓉,在院外已是踟蹰已久,本是围着院子打着圈圈儿,偏偏就是不敢进来,尤其是躲在外面亲眼瞧见庶弟,周言洛,如乞儿一般模样,衣衫褴褛地走进父亲的院子,更是胆怯。
那周言知也是极为后悔,也不知当时如何头脑发了昏聩,竟然就那般拉扯了这庶弟一把。这两日更是战战兢兢,哪怕是一刻也没敢合上眼,生怕这弟弟已是入了黄泉,要同自己冤魂索命。
看到弟弟安然无恙回来后,终于松了口气儿,然,还是不敢进门去。他知晓,这弟弟回来必然是要去告状的。
听到门口一声惊呼,眼见父亲的小厮,侍书,苍白一张脸,哆嗦着腿,撒丫子而去。吓得他肉跳心惊,也不知院内发生了何事,慌忙飞奔了进去。
“爹……”眼见他爹竟已是昏迷不醒,周言知跪趴在周言洛身边儿,兄弟二人一声声地喊着“爹……”,那声音一个比一个洪亮,周言知更是哭得泪洒满襟,娘才去了没多久,他怕自己连惟一的爹也跟着去了,哭得伤心不已。
那周言洛亦是如此,他想都不敢想,如今竟然还有活着的一天,他爹竟然为了他,带着人马亲自杀上了山。有爹如此,夫复何求。
看着地上嚎哭的俩少年孩子,孟夏哭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偏生制止不住,“啪”地一掌拍在了那案桌上,实在是这整个县城这一日的幸福感太足,那丹田里的气儿太足。
那结实的黄花梨木案桌,直接四分五裂,散了架儿。
周言知哪里见过这阵仗,一家子都是斯文人,吓得赶紧闭了嘴。周言洛看着地上的残骸,仿佛又见到了山中拿着砍刀,勇猛无畏的身影,赶忙住了嘴。
眼见屋内终得清静,丫鬟彩蓝和彩红,一个赶紧端了水过来,一个连忙拧了个湿帕子送过来,孟夏掐着人中,终是将周随安给……疼醒了过来。
周随安醒来后,虚指着自己的大儿子,“言知,你说,你弟弟说的,可是当真?”
齐芙蓉虽是不知道发生何事,这两日自家夫君是个甚模样,自个儿却是瞧得真真的,猜测肯定事儿不小,公公可是从未生过这般大的气儿,连忙道:“父亲莫生气,若当真是夫君做错了事儿,该打该骂,咱们如何都使得,父亲莫气坏了身子。”
若是当真气死了生身父亲,这将来的功名也不必要了。
周言知不肯开口,膝行后退两步,拱手在头,趴伏在地。
周随安一见,哪里还需多问,大声嚎哭道,“自我当官四载,不敢说兢兢业业,却也敢说一句,身正严明,对民不曾占过一分一毫。对你们,我亦是慈爱有加,从不曾教你们受过委屈,然……然……兄弟阋墙啊……我周随安竟是失败至此……失败至此啊……”
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屋内三个男人哀哭不止。
此情此景,当真是闻着伤心,听着流泪。孟夏亦是眼角含泪,然祸根已生,哭也不是法子。
“夫君……”孟夏替周随安拭了拭眼泪,又扶着他喝了口温水,“如今咱们需得想法子解决了才好。”
周随安哪里还有主意,摆摆手,道:“言知……先去府里小佛堂跪上一夜,从明日开始,禁闭一月,好生反省……”
还在等着的孟夏,听了半晌,就听来这轻飘飘的几句,简直目瞪口呆,最后实在听不下去。
“夫君……你这般安排,我却是不敢苟同。”孟夏也懒得再理会周随安,直接坐在了另外一张梨花木椅上,端上彩绿给自己的茶盏,喝了口水道。
周随安只得自己替自己顺着气儿,道:“夫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