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探进苏棠拧着眉头的脸。
依然是没有一句话,抓住雯萝的手腕就往一个商肆走。拐到商肆后面,苏棠轻轻用手指扣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年轻人的半张脸,看见苏棠刚要惊喜地开口,就见苏棠用一根手指挡在自己唇边。
那人闭紧了嘴,把门又开大一点让他们进去。
“大子。”年轻人关上门道。
苏棠点点头,“把我今早派人送到你这儿的包袱拿出来。”
那人忙从墙边的一道矮柜掏出来一个青布包袱。
雯萝环顾四周,从鼻尖窜进来的酒味推断,这里是间卖酒的店铺。
苏棠递过一套男装,“翁主,这是我小时的衣服,但是身量应该跟翁主一样。请翁主速换上。”他把省油灯移到门口的柜子上,店铺深处立刻一片黝黑。
年轻人神情立刻变得很惊讶,翁主大子不会是拐了一个周室的贵女私奔吧这么刺激
雯萝有些犹豫,但还是抱着衣服去那个黝黑的角落换。
“阿棠。”她换到一半突然唤道。
苏棠下意识要转头,但是突然想起对方正在换衣服,立刻就硬生生地扭回去,“翁主”
“我们是要回毛国吗”
“是,”苏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昨日听说秦国来的不是秦王是赢凌,就在城外藏了一辆马车,我们现在就走,一定没人知道。如果秦国没有不轨之心还好。如果有,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我们早早归家。”
“可是,城门已经关了。”
“关了正好,”一直紧绷的苏棠此时露出一点笑意,“正是因为关了城门,才没人相信我们会这个时候走。”
“那我们要如何出城”雯萝又问。
“这间商肆是我苏氏一族的秘密。城刚建好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挖了一条通道,一直通到城外。这样,如果有一天发生战事,周室覆灭,也能够保存我的族人。”
雯萝有些愕然,真是大难来时各自飞啊。不过想想,毛
国也有一条密道,不过后来变成了公共通道。
一时,换完衣裳了。她把头上的钗环摘下来,挽了男子的束发。身量纤细,端地是一名翩翩美少年。
苏棠愣了一下,“猛然以为是我小时候。”
雯萝噗呲一笑,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点。
苏棠也笑笑,随后跟年轻人把角落的一口大缸慢慢挪开,一个黑黝黝只容纳一个人的洞口出现在雯萝眼前。
苏棠先跳下去,堪堪只露出一个脑袋,“我在前面走,翁主在我后面。”
雯萝点点头等他弯下腰不见了,这才也扶着坑滑进去。
弯下腰才发现,这哪能走啊,这根本得爬才行。半人高的通道,乌漆墨黑。
她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四脚着地,往前慢慢爬行。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钻入一个未知的管道。
四周漆黑,爬着爬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听到自己略喘的呼吸声。“阿棠”
声音空旷又无力。
“嗯”前面传来一个声音。
听到苏棠果然在前方,她顿时抛掉了刚刚那个,通道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荒诞想法,“没事,接着爬吧。”
前面又没了声音。
通道则越来越窄,她只好艰难地移动。
不知道爬了多久,她都感到两只膝盖生疼了,手掌也被粗粝的泥土磨得痛痒难耐。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星光,苏棠站在洞口往里看着,发现她出来一把搀起她,胡乱地帮她拍打一下袍子上的泥土。
“再忍忍,一会儿上了马车,翁主就可以休息了。”苏棠压低嗓音道。
雯萝点点头。
两人披着星光继续赶路。
一路黑灯瞎火,只能靠着稀薄的月色勉强不撞到树。
周围蝉鸣声声,蛙叫阵阵,但是苏棠一声不吭,莫名地让人感到紧张。
雯萝紧紧跟着苏棠,他的步履很快,她只能一只手捂着胸口,感觉嗓子火烧火燎的疼,就像刚跑完八百米。
苏棠终于停下了,他也喘得够呛,雯萝从他身上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
“到了”她轻声问。
“没。”苏棠大喘气。
“那为什么停下来”
“歇会儿。”大大地喘气。
雯萝对着弯弯的月翻了一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两人呼吸均匀后,又开始赶路。
雯萝不知道苏家祖先是怎么挖地道的,通向了一个什么奇怪的所在,能让他的子孙后代为了找条路,累个半死。
终于终于看到了前方草丛里的一辆马车,走近一看轱辘,是她带来的那几辆之一。
“翁主快上车。”苏棠一面说,一面警惕地四下环顾。待雯萝上车以后,他掩了车门,也上去,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开始驾车。
毕竟是学过六艺的人,马车驾得稳稳的。
雯萝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脑海中跃出一句话,披星戴月赶回去见你。
想来等墨染流看见他们就这样回去了,一定会非常惊讶。
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过了很久,雯萝都有点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苏棠唤她。她忙睁开眼,有些无力地应了一声。
苏棠的嗓音有一丝兴奋,“翁主,前面就是晋地,我们绕过晋水,就能回毛国了。”
她连忙爬起,拨开窗帘,天边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夏日天亮的早,算起来,在后世这也就是凌晨三点。
“阿棠,辛苦你了。”
苏棠爽朗地笑道,“不辛苦,只要能把翁主安然带回去就行。”他略得意道,“主要对方是我的同门师兄弟,我怕有变故。我能想到的,他想不到吗”
雯萝抿嘴笑笑,完全放松下来,“是啊,阿棠最厉害了。”
但是等了等,却等不到苏棠的声音。马车也渐渐慢下来。
“阿棠”她疑惑道。
马车彻底地停了下来,能听见苏棠在外面摸索着找什么的声音。
“你在找这个”一道凉薄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雯萝一下子绷紧了心弦。
“怎么在你那”苏棠问。嗓音里透着紧张,“你不要乱碰,会走火。”
“那你乖乖地下来,把她交给我。”
“休想。”苏棠的声音听起来既愤怒,又有一丝恐惧。
那个声音发出短促地笑声,“你应该知道,在谷外,我们没有同门情谊的吧”
雯萝一下攥紧了手,是赢凌。
“你怎么知道的”苏棠又问。
“你装得很像饮醉,但是说话声音太高了反现刻意。再者从你入城那天,我的人就盯上了你。我想,你带着姬
候进一家酒肆,而城门又关着。想必那酒肆定有古怪。或许就是一条通向城外的通道。”
“于是我就派人四处寻找你藏起的马车。这并不难找,瞧瞧这与众不同的车轮。而且,谁会把贵重的马车扔在旷野中呢找来找去,意外地发现一件好东西。”声音顿了顿,赢凌似乎在看什么,“这个就是天罚吧,它怎么用”
“不要乱碰,”苏棠吞咽了一口口水,“那为什么现在才截住我们”
“你再不停诱我说话,”赢凌又笑,“在等救兵吗”
苏棠不语,似乎在不断往后退,直到背部抵住车门。
“阿棠”雯萝轻唤,什么也看不见让她分外地不确定。
因为这个声音,赢凌失了耐心,不知他做了什么,就见车门一下拉开,苏棠大喊,“翁主快跑。”
“砰”地一声,苏棠软绵绵地半趴在车梁上。
“阿棠。”雯萝脸色煞白,朝苏棠扑过去。赢凌面无表情的一把揪住苏棠领口,像扔破烂似得扔到地上。双眼紧紧盯着雯萝,浅碧的眸子隐隐有些幽深。明明眼神布满厉色,嗓音却压得柔和,“莫怕,我只是请姬候去秦国做客。”
“做客”雯萝嗓音里透着愤怒,“你杀了我的人,就叫请我做客吗”
赢凌毫无歉色,随意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苏棠,伸手推了一下雯萝的肩膀,雯萝就重重栽进车里。接着门一下子被关上,从外面插上了门栓。
车,又重新动了起来。
她忙扑在门上不停敲打,“把苏棠带上,把他带上我就跟你走。”
门外传来懒洋洋地笑声,“带他干吗,我不能服侍姬候吗”
“你开门,苏棠会死的。”她用力拍着门,手掌都拍红了。
“省点力,”那声音继续懒洋洋,“也许他已经死了。毕竟天罚嘛,你们毛国的特色。”
“你开门啊,”雯萝嗓音里带上了哭腔,“救救苏棠。”想到不久之前还跟她嘻嘻哈哈的苏棠,这会儿就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他一定会死的啊。”
“看你的人赶来的快不快吧不过我好像是对着他的心脏打的。”那人漫不经心道。
“你这个混蛋。”雯萝口里继续哭叫着,神色却冷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