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夜间离了敖府,没有归家。
在街角屋檐蹲到天亮,赶去帮工的面店收拾东西。她包了被褥,另几件粗布衣裳和一只手环,当铺一开门,就眼巴巴进去。
东西当完,只得一吊铜钱。
想了想,又把昨夜拾得的海珠拿出,咬牙换了锭银子。
脂粉铺里,毁容女子买了胭脂水粉,借店里的铜镜画了妆。
脸上的伤痕遮去大半,唇上点朱砂,不注意看,又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望一会儿,觉得不错,又赶回叶府。
昨日进去的精怪,今儿还没离开。
翠云找块屋檐躲阴,紧盯大门,盼着思念的身影出来。
昨夜她跟着月神似的男子转回叶嘻嘻院子,这才想起,此人便是之前与她和跛脚老道对峙过的黑袍人。
真是可恶,为何好事都让这蠢货占尽了
她等啊等,等到午间烈日当空,汗湿了衣衫,也不见人出来。
终于,侧门开了敖家公子戴着斗笠出来,依旧是那件陈旧的黑袍,看不清脸。叶嘻嘻面上蒙纱,手遮额头,似在和他说什么。
两人行进小巷,敖潜顶着烈日在前,叶嘻嘻在后,躲在男子阴凉的影中,不肯叫太阳晒着半分。
翠云见了,皱眉骂道,“真是个懒婆娘。”
没多时,侧门钻出一只小乌龟。
龟龟爬两步,好不容易翻过门槛,又让晒热的青石板烫了肚皮。
叽一声惨叫,忙不迭往回爬,最后可怜巴巴趴在门槛,望两人远去的背影。
翠云赶忙跟上。
路过侧门,隐约听到稚童声音,幽怨无比,“有了媳妇忘了龟,汰”
两人步子缓,没怎么动,但是行得极快。
翠云在后小跑,差点跟丢。
他们先去集市,叶嘻嘻见着什么都要,买了随意吃两口,又悉数扔到给敖潜。男人好脾气接住,手上放一放,而后消失不见,应是放到随身百宝袋中。
“真好。”翠云擦擦脸,羡慕得眼睛发直。
只有筑基修士才有足够的灵力使用百宝袋,这敖家公子不过百岁,竟如此厉害
想到家中成日喝酒的跛脚老头,翠云越发嫉恨老头灵力流失,早在十几
年前便不能使用百宝袋,哪有筑基修士的样子。
近些日子喝酒,大小便也无法控制。
每日她回去,除了受打骂,还要清理熏臭的秽物。
年轻、修为有成、容貌清贵无双,这样的男子,怎会瞧上叶嘻嘻
翠云想不通,恼着、妒着,竟眼睛都红了
却说叶嘻嘻同敖潜溜出来,一是因为家中护卫害怕,一见敖潜就tsd,二么,便是桂管家的事。老头昨日喝酒,喝着喝着同敖潜念叨黄瓜黄瓜黄瓜。
不知念了多久。
念得敖潜来见她,第一句就是黄瓜。
她噗嗤一笑。
说这还不容易,登时拉他出来采买。
“这些便是全部了么”
粉衣女孩指着地上蔫掰的一筐黄瓜,问道。
头包白布的妇女点点头,陪着笑了笑,“小姐,这几日天干,地里不出庄稼,运到城中的只有这些。你若嫌不够,可去城外农户家里瞧瞧,或许能捡着新鲜的。”
“天干”
她嘀咕一句,不大信。
昨天还下了好大的雨,怎会天干
别是坐地起价吧。
叶嘻嘻心中狐疑,瞧农妇两颊皲裂,手指也干,憔悴得很。
抿抿唇,收了东西并未还价。
反正闲着无事,回去还要装傻。
她干脆拉着敖潜一路往城外去,只道,“我们买黄瓜”
男子由他拉着,很乖。
方一出城门,女孩就叫外面又灰又燥的空气吓着这是云水关东北面的城门,城外多是平地,还有一些起伏的小山丘。
此处远离修罗山,不受雷侵,也不靠修罗海,没有海水倒灌。土地十分肥沃,可以说是城中百姓赖以为生的产粮基地。
她平日吃的蜜瓜便从这里来。
“怎如此干燥”
叶嘻嘻皱眉,也不在敖潜身后躲阴了,自顾自往前。
没多时走到田间,惊得睁大眼。
田中土地龟裂,一片一片,干得起皮。别说庄稼,恐怕蝗虫和老鼠都活不下去。
几个农民扛着锄头在地里劳作,有气无力。
和城中卖黄瓜的妇女一样,两颊皲裂,手指发干。
她左右走走,下地看看。
没多时蹲下来,放出神识探查方圆百里,地上河流都干了,只地底深处还有水,但是没有修
士襄助,光靠农户的锄头和桶根本无法抽上来灌溉。
得知这样的情况从入夏以来,持续一月有余。
庄稼枯的枯,死的死,根本养不活。
叶嘻嘻有些着急。
“你们怎不和城中联系”她扯把干草,带起一鼻子灰。
那些农户看她只是个娇滴滴的姑娘,穿的贵料,戴着宝钗,哪敢说实话。
众人支支吾吾,许久才有个老头颤颤巍巍道,“我们派人说过,但前些日子有修士闹事,城中可能,可能就把我们忘了。”
叶嘻嘻低头想一会儿。
朝敖潜招手,“潜哥哥,你去寻我二哥来。”
敖潜望着她,不肯动。
知他念自己,非要寸步不离地捻着。
叶嘻嘻笑一笑,走近了低声道,“我哥现正恨着我,传讯也不理,求求你啦,你带他来,就说城外旱灾,好不好嘛”
男子依旧看她。
不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