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透出一股茫然和惊慌,就像是迷路中找不到家的孩子。
莫名地,小竹心脏抖了抖,两只手忍不住紧紧地握着枣花的手臂,唤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抓力,神思仿佛飘远终于归来,枣花抿抿发干的嘴唇,慢慢地摇摇头,“我没事。”
这三个字安慰不了被吓到的小竹,枣花勉强地弯弯嘴角,“真的没事,只是回来的路上被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吓到了。”
小竹有点半信半疑,不过她感觉到枣花身上透出的疲惫,不敢再问下去,嘴上忙说着让她早些歇息。
夜深了。
听到睡在旁边的小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一直没有睡着的枣花缓缓睁开眼睛,她直直地望着上方的床帐,就这样直到天明。
心里装着担心,小竹昨夜没睡得好。
当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
揉揉眼睛,小竹悄悄地掀起床帐转头望去,隔壁床上枣花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姐姐”
小竹轻轻地唤着。
好久都没听见回应。
小竹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快步走过去,撩起床帐探头一望,顿时一声惊呼。
“姐姐,你发热了”
按规矩,像枣花和小竹这样在主子身边服侍的奴婢,生了病需得告假,既不能继续在主子身边服侍,而且若碰上某些仔细的主子,说不得还得挪出去。
在别院中当差这些日子,小竹知道靖王虽然人冷面肃,但并不是个严苛的主子,她不担心主子的态度,只一门心思地担心枣花的身体。
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裳穿好,喂过枣花一杯水,小竹立马去找徐嬷嬷。
照往常,徐嬷嬷会派身边懂医的人过来瞧瞧开副药,就像上回小竹生病一样。
可没想到,这回却与以往大大不同。
来的人不仅有徐嬷嬷,还有来喜,被请来诊脉的则是齐太医。
这样大的阵仗,让浑身没力气靠在大迎枕上的枣花不由得心底一沉。
徐嬷嬷伸手探探枣花额头的温度,一脸担心,“不过一晚上的功夫,怎么还发热了”
枣花不敢直视徐嬷嬷的眼睛,只管垂着头,一副认真听教的模样。
其实不过是小病症,齐太医一探脉便知道了。
他笑了笑,“要入秋了,人体里多少存些躁火,加上前些日子姑娘费了些心神,这才发起热来。发出来也好,不然总压着免不了更伤身体。”
徐嬷嬷长呼一口气,一副终于放下心的样子。
来喜从进来全程未发一言,只是在送齐太医回去的时候朝徐嬷嬷使了个眼色。
安静地来,安静地走。
这时,屋里只剩下徐嬷嬷和枣花两个人。
顶着徐嬷嬷锐力四射的目光,枣花垂着眼不发一言,可薄被下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指尖用力到泛白。
“平日里瞧着你有几分机灵,怎么这回却犯起了傻气若不是这回王爷遇险你碰巧有了几分功劳,光凭你自己的能耐也能被王爷看在眼里”
眼睛微眯的徐嬷嬷,口中带着冷意和鄙夷。
“福公公挑中了你,是你的福气。王爷那般金尊玉贵的人,岂是一般二般人能近身伺候的只要你守规矩知分寸,等将来王妃进了门,你也能有个侍妾的名分。”
垂着头的枣花,不言不语,依旧沉默。
徐嬷嬷等了一会,没等到枣花开口,神色不免更冷两分。
她嗤笑一声,不耐地一甩袖,“昨晚你的那些话,我帮你遮掩过去了,福公公他们并不知道。今日之后如何选还得看你自己,是富贵还是绝路,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徐嬷嬷走了。
靠在大迎枕的枣花动都没动一下,可盖在腿上的薄被却一点点地被打湿。
越来越急的泪珠从枣花眼眶中滑落下去,挺直的肩膀终抵不住心底漫上的恐慌,枣花猛地伏在腿上,嘴里紧紧地咬着被角,压住冲上喉咙的嚎啕。
身上的发热说起来不过是心里压着事,一副药下去,下午热度就退了。
傍晚拎着晚膳食盒回来的小竹,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探探枣花的体温。
“热度退了太医开的药方就是厉害”
小竹乐得眯了眯眼,“姐姐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
枣花脸色虽白,可精神却瞧着比早上强多了。
小竹放下心来,忙将食盒中的晚膳取出来。
“病怕三碗饭,姐姐多吃些才能好得快。”
枣花点点头,配着碟中的小菜,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将碗中的白粥吃得一干二净。
小竹手托腮安静地陪在一旁,乐得眼睛弯弯,“有胃口就好,这样说不得明日姐姐的病就好了。”
将手中的空碗放下,枣花微微一笑,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个小小的梨涡。
“嗯,明天应该就能好了。”
她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也没有那么多的勇气。
她的抵触只敢坚持今天为止,等明天天一亮,她便还是那个谨小慎微,惟命是从的小丫鬟。
前世今生,好像不过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
该她走的路,怎么躲怎么避,都会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