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小竹从睡梦中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朝旁边望去。
却意外地没有看到想看到的。
她心底一惊,猛地坐起。
而就在这一秒,屋门忽然被推开,她想看到的人正拎着热水壶站在门口,温柔的眉眼,望着她轻轻一笑。
“起床吧。”
一早用过早膳的徐嬷嬷照常快步走向厨房,神情严肃,吓得周围与她碰见的奴婢仆妇都忙不迭低头敛目,一副老实乖觉的模样。
而就在她的步伐踏进厨房看到某个人的身影,心底压着的石头蓦地变轻,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嘴角微扬。
自从遇险归来后,枣花便被安排入明德堂服侍。
她遵着规矩,与其他几个小太监,老老实实地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等候靖王起身。
昨儿值夜的是来运,听到内间传来微微响动,忙进去服侍。
屋里的动静渐渐变得清晰,可没得到吩咐,枣花依旧安静地站在那。
直到来运撩起门帘,朝外挥手,等在门外的几个人才悄悄地依次进去。
与枣花一齐进来的几个小太监,有的负责早膳,有的负责热水,职责不同,却都是一样地轻手轻脚,井然有序。
至于枣花的任务,则与他们不同。
进了屋,她便目不斜视地朝着内室走去,就在双手搭上门扉的那一秒,枣花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推开门。
“奴婢给王爷请安。”
“嗯。”
上方的男声带着刚醒时的喑哑,很熟悉,枣花听过很多次。
可在此时,却让她觉得心悸。
内室里,靖王穿着雪白的里衣坐在床边,目光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服侍他穿衣,服侍他梳洗。
这些事她做过很多回,驾轻就熟,除去刚开始的笨手笨脚,并未再让他觉得不适。
可这会,虽然人还是那个人,可在靖王心里的定位却不同。
他一垂眼,一双不算细嫩却软乎乎的小手正放在他的腰带上。
深赭色的腰带,衬得那双不算白皙的手指立时白了几分。
莫名地,靖王觉得有些脸热。
“病好了”
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枣花的手指顿了顿。
“多谢王爷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
十指将腰带抚平,再将靖王惯常带的荷包玉佩带好,枣花微微抬眼,如往常一般,老实又恭敬,“王爷,请用早膳吧。”
食无言,寝无语。
说得是靖王,却不是枣花。
她能留在靖王身边服侍,最初的最初,不过是指望她的插科打诨能让靖王多吃一些。
如今,靖王身上毒素已清,腿脚虽仍有些不便,却日渐好转。
身体逐渐痊愈,心情越发好了,食欲自然也跟着变好,用膳时自然也无需枣花的插科打诨。
一顿早膳,只能听见碗筷汤匙轻轻相碰的声音。
当靖王放下筷子,来运连忙上前扶着靖王站起,等靖王站稳后,来运便将双手撤回,只在后面虚虚地放着。
一步一步。
速度不快,却比之前稳当许多。
枣花站在一旁,不提现下她的心情如何复杂,看到这一幕,仍感觉到欣慰。
求医、问药、遇险、得救。
这一路上,无论是身处中心的靖王还是他们这些身边人,都不容易。
现今谢风就住在别院,隔五日一诊脉,该敷的药膏、该喝的药汤,日日不能停。
枣花熟练地将靖王裤腿一折一折地卷上去,然后将微烫的药膏一片敷在膝盖上方,一片敷在小腿。
“嘶”
恢复知觉后的双腿清晰地感觉到药膏的烫意,让靖王没忍住出了声。
枣花的手顿在那,抬起的眼睛,眼皮有点肿,可仍旧水汪汪的。
“王爷”
“无事。”
匆匆吐出两个字,靖王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转头看向别处,声音压低勉强维持着如常一般,“你继续。”
来运安静地站在一旁,头虽低着,可耳朵却听得真真地,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妥帖地将药膏敷好,再小心地将靖王的裤腿放下来,一串动作做下来,靖王和枣花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王爷,药膏敷好了。”
听见枣花轻轻细细的声音,靖王才又转过头来,然后一入目就看到了枣花红通通的手指。
下意识地反应。
毫无任何思考。
第一次,身体的动作快过大脑的反应。
靖王,伸手攥住了枣花的右手。
猛然袭来的力量止住了枣花将要起身的动作,五指被包裹在一片温热之中,枣花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眼神相交。
一瞬间,两人谁都没有动。
屋里除了靖王与枣花,没有第三个人,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
靖王漆黑深邃的目光就像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深潭,沉静又危险,却深深地吸引人想前去一探究竟。
时间一点点滑过,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