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时间就踏入了正月前夕。
纵然被西洋文化渗透了好些年,每逢到了传统的大时大节,浓郁的节日氛围依然会在华国大行其道。这片遍布战火疮痍的河山,也总算是染上了几分喜色了。
对俞鹿来说,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身边没有亲人的新年了。在留学西洋的数年间,她都没有回华国过年,被西洋新奇的一切吸引了眼球,每日都是不知愁的快乐。而到了这四年,身处故国,目睹了战火里的太多生离死别,俞鹿终于品尝到了对父母和兄长的牵挂之情。
但因为有了徐恪之,她并不感到空虚。以前她的确是很抗拒结婚的,更没想过自己会英年早婚。结果,婚后的日子却过得……出乎意料地舒心。
跟徐恪之单独住在外面,不用侍奉公婆,也没有恼人烦心的亲戚往来,少了父母那种长辈式的盯梢和古板说教。
管她的人变成了徐恪之。
但是徐恪之从不约束她的性格和兴趣的伸展。不似她的父亲,知道她画人体素描以后,就拍桌子瞪眼睛说她“不知羞耻”。
哪怕徐恪之对艺术一窍不通,俞鹿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尊重。
但在某些方面俞鹿又觉得被管得很憋屈——自从她发烧之后,徐恪之就更加严防死守,不让她再穿那些漂亮的镂空的睡裙了。就是在家里,也要强迫她在裤子里多穿一层秋裤,还时不时就搞突击检查。一旦发现她阳奉阴违,徐恪之的面色就会瞬间黑如锅底。十米之内佣人都会同时退避三舍。
若不恰巧,俞鹿那会儿的手脚是冷冰冰的,那等天黑了就有得她受了——关上了房门,他现在有很多方法能收拾俞鹿。
不仅如此,徐恪之知道俞鹿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毛病,还一声不吭就请了一位很有经验的名医回来,给她调理身体。老医生替她把了脉,好像长了火眼金睛,看穿了俞鹿的老底,准确地道出了她生活里的很多不良习惯,什么脾胃不和、阳气不足。
徐恪之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听得满脸凝重。
等回家以后,俞鹿的噩梦就开始了——生性冰凉的饮料瓜果、对身体脾胃无益的零嘴都被禁了,取而代之的是中药调理和食膳调理,要么苦得不行,要么清淡得嘴里没个味儿。
其实以前在俞家时,俞夫人也给她请过医生。但俞鹿很抗拒喝中药和食疗。医生是外人,只能给建议,不能真的强迫俞小姐喝药。而俞夫人的耳根子又软,俞鹿耍赖撒娇,总能躲过去,导致医嘱执行得很不好。等她去了西洋留学,这事儿就直接断了。
俞鹿:“……”
没想到,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当年欠下的,都要在今天一一还回来。
徐恪之每天忙成那个样,在监督她的这件事上却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毅力。每天都要盯着她老实吃完要吃的才走人。
实在没空,也会让佣人来盯着她。
若是被佣人告状说俞鹿又不听话,徐恪之回了家就会亲自收拾她。在俞鹿一声声“你简直不是人”的颤抖控诉里喂她吃到饱。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样的监督之下,俞鹿的体质真的在一天天地变好。脸颊变得红润饱满,眼光清亮,越来越常能看到少女时代的影子。过去的四年,因被环境推动着长大成熟而印刻在了她眉宇间的阴霾,都被冲散了。一看就是被养在了蜜罐里,过得很开心。
或许也是发现了徐恪之能治得住无法无天的大小姐,秋莲如今已经跟徐恪之站到同一阵线上了。
俞鹿:“……”
太心酸了,连她带来的人也叛变了!(╯‵□′)╯︵┻━┻
简直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她肆无忌惮地调戏阿恪的时候,是绝对想不到会有轮到自己被徐恪之吃得死死的一天的。
就这样,日子一步步地走到了新年除夕之夜。
在明天的除夕之夜,徐启宏会给北方的人民作新年致辞。结束以后,就是徐家的新年宴会了。与徐家沾亲带故的亲朋好友都会出席。这也是俞鹿首次以徐恪之太太的身份,在众人面前的正式露面。
宴会在徐家的一栋私人别墅里举行。徐夫人的那位侄女已经不见踪影了,弟弟赵晋择倒是有出席。
与上次比较起来,这场宴会的私密性更高,性质更倾向于家宴。
徐家的人对俞鹿的到来表现出了热情的欢迎,即便是打趣,也都是善意的。
俞鹿觉得,这应该不是初来乍到的自己有多大的面子,而是大家都很有眼力见,徐恪之的态度摆得很明显了——整场宴会,他的手臂都是放在她的腰上的。
由于心情不错,俞鹿在宴会上喝多了两杯。回到家后,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走路直晃,还逢人就傻笑。徐恪之将人抱回了卧室,低头给她脱高跟鞋。刚一松手,他的头就被搂入了一个香软的怀抱里,额头上传来了响亮的“啪嗒”一声。
徐恪之:“……”
下一瞬,始作俑者就松开了手,懒洋洋地大字型躺到床上了。还傻乎乎地咧嘴笑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徐恪之的眼角跳了一下,有点无奈,将人抱到浴室,哄着她洗干净了,换上了棉睡衣,塞进被子里。见她睡得沉,终究舍不得折腾她,轻手轻脚地调暗了台灯,钻到了床上,侧躺了下来,环抱着蜷缩着的女孩。
凝视着她的睡脸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来,轻轻地吻着她的眼皮,再反复吮着她的嘴唇,有些魔怔似的。
从前的俞鹿,是一块放在橱窗里的蛋糕,他高攀不起,只能隔着一层玻璃去想象她有多美味。终于等到今天,他拥有了这块蛋糕。那感觉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乐、还要美味。
得偿所愿后,渴望却没有被填满。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闻一闻,舔一舔这块香甜的蛋糕,才能抚平焦躁。
有时在夜里,他被噩梦惊醒,神经会因一股战栗尖锐的不安而急骤绷紧。低头看到她还躺在自己怀里,收紧双臂,才能安心地继续睡。
亲了又亲,吻了又吻,直到俞鹿有些不乐意地动了动,徐恪之才回过神来,略微起身,关灯睡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后半夜,凌晨四五点,人人都在清梦中的时分,俞鹿醒来了。
紧贴着自己的身躯是火热的,加上她体内还没散尽的酒意,氤氲得她睡意消散。但在朦胧的月光中,瞧见徐恪之眉心舒展,难得地睡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