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她今天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像是毫无血色一般。
江羡心中一紧,别真叫墨玉乌鸦嘴说中,出了什么事吧!
少女似乎察觉到视线,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江羡又快速低下头去,心跳砰砰作响。
他也说不清,为何在这人面前,总是莫名其妙的,心虚。
那少女慢慢走过来,一声一声的脚步,像是踩在了江羡的心跳上。
她走过来,在江羡二十步内停下,挑了一方小桌坐下,摊开书本,磨起了墨。
江羡低着头,拿着毛笔的手却似乎忘记了动作。直到听见那姑娘坐下,他才醒过神来。
可也晚了,纸上已滴了一滴墨,将其他字也晕染开来。
这好好一张,不能用了。
墨玉颇为心疼,这错了一字,管你抄到哪里,一整张纸便都不能再用。
他换了纸,又小声道:“人姑娘来了,公子上去说说话呀!我看她今天脸色不好,像是生病了。”
一句话说得江羡心乱如麻。
他皱着眉,“墨玉。”
墨玉悻悻住口,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自家的公子就乐意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和那姑娘安安静静地抄书。
这就是什么所谓的神交吗?
可他这样,怎么追得到姑娘啊!
江羡喘了口气,又深深看一眼那少女的背影,什么话也没说,低头提笔写字。
……
书阁里常有女子来买书,但做抄书先生的却罕见。只因识字的女子大多家中富裕,而抄书工作却极为辛苦。
抄书大半天,只得一点微薄的薪水,还要时刻注意着,错了一字,一张纸都废了。
若是抄上一整天,手腕便酸痛难当。不比去码头上做苦力来得轻松。
既然是肯为了自家女儿找先生教导的,那就绝对舍不得让她吃这种苦。
沈清荷刚来那阵,便很是遭了一些闲言碎语。
有些来买书的见了她一个女子来做这等工作,便极为鄙薄,说什么抛头露面不知羞耻的话。
江羡还记得那时,有客人来找麻烦,闹哄哄的。
他一时好奇,跟着上了二楼。
见到了这青衣姑娘。
明明瞧着弱不经风,一双眼睛却清澈透亮,神采飞扬。明明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却只能看见她一人。
这一看见,便再也移不开眼。
见她把那找事的客人说得哑口无言,落荒而逃。
他便和这姑娘一起笑了。
江羡停了笔。
他按了按鼻梁。
他知道,这会儿,他的心已不静了。
抄多少书都不静。
身边的墨玉下楼去街上买零嘴了。
他放下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
沈清荷手里抄着的书是《抱朴子》,这是□□教典籍,古朴晦涩。她照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誊抄,心却没多少放在书上,沉甸甸地压着事。
王氏急着要钱,时间说长了,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到那时,最有可能是鱼死网破,就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
可是这短短两天,她又没有点金胜手,该如何筹到这一大笔银子呢?
“写得好。”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她吃了一惊,笔下没收住势,毁了一个字。
一个字毁了,一张纸也只能作废。
那声音的主人赶忙道歉,"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我吓到你了。"
沈清荷抬头看去,只见一白衣少年,眉目朗朗,正不安歉疚地望着自己。
沈清荷道:"无事,是我自己分心了,怪不得你。"
她抽了一张新的白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手,转头去看那少年。
江羡正看着那张被写废的字。
沈清荷的字和他极为不同,她写字像是极有章法,一笔一划之间,若行云流水。速度极快,笔锋缠绵,却偏偏显得自然,一点儿也不拖沓杂乱。
而且,她虽是女子,写出来的字却不幼弱纤细,而富有力道,清润雅正。
江羡道:"你的字写得极好,看出来是下了功夫练的,比我好。"
沈清荷辨认了一番,“我瞧公子眼熟,也是这里的抄书先生吗?”
若是记忆无错,这少年郎似乎每天都在,总比她早一会儿来,也总是坐那靠窗的小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