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在一边低着头,阴影里看不见她的神色。
沈清荷转头瞥了眼王氏,脑子里将这一切飞快串了起来,一下子便明白了。
"是你把他带进来的。你们是一伙的,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嗄声道:"这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拿着个烛台就吓唬人。帮忙,自然是因为小姑娘不服管教,不听家里长辈的话!"
他忽然伸手朝沈清荷抓了抓。
沈清荷连忙退开几步,谁知道那人竟然是虚晃一枪,收回手后自己嘎嘎笑了起来。
王氏小声叫她,"清荷,你别惹他,你听他的话吧!"
沈清荷额上沁出冷汗,她到底是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女,顺风顺水在这青石街长大,叫她拿着一方破烛台和一个成年男子对峙,实在有些吃力。
沈清荷咬着牙,握着烛台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此刻有些僵硬地发疼。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刚躲闪那一下子,似乎扭到了腰上的伤。
此刻疼得厉害,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没有得到大人关注就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她小口小口喘着气,缓了一会儿,脑子里飞快闪过一道道念头。
烛台的光亮太小,她根本没看清那男人长相,只记得刚刚一闪而过时,他伸过来的大手格外粗糙,指尖还有不少细微的伤口。
这种手……
这种手,她见多了。
这是码头搬运工的手!
因为会有不少木箱子,所以在搬运过程中,木刺会划破皮肤,做得越久,手便越粗糙,手上的茧子也愈厚。
码头搬运工?
青石街上这样的人太多了!
光凭一双手,根本辨认不出到底是谁!
王氏站在桌边,男人站在她对角。
锁住了出门的路。
她叫人是来不及的,别说外头的人能不能听见,光靠她一个弱女子,在一个成年男人手里,根本走不脱。
这些念头,在沈清荷脑子里只闪过一瞬。
她立刻做了决定。
"你们要我做什么呢?"
她放软了声音,原本清冷干净的声线立刻带了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男人搓了搓手,"自然去送你去李家过好日子了。"
沈清荷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柔声道:"其实,我心里头也是乐意的。只是,我父亲病着,做女儿的怎么能随便嫁人离开他呢?"
最后一个字尾音还未落,沈清荷就扑了过去,男人顾及她手里的烛台,急急躲过。
谁料沈清荷却不是要拿烛台刺他,而是抢过桌上的水壶,用力磕碎。
男人见状笑起来,亏他还以为这丫头真有什么主意,摔个杯子,就这响动也引不来人。
可下一秒,他瞳孔骤缩。
"你做什么!"
沈清荷握着那陶瓷碎片,抵上了自己细嫩白皙的脖颈,她额上有汗,一双眼睛却亮极了。
她冷静地开口,"别过来!你们想让我去李家,不过是要银子罢了,可是我若是宁死不从,不仅钱没到手,还要摊上人命官司,这笔买卖可不值。要银子,不必去李家,我正好有。你们拿了钱,可以立刻走,我不追究!"
男人听了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她这话若是早些出口,说不定他还认了。
可现在没办法,这人命官司已经摊上了!
一条命是命,两条命也是命。
这人命官司,一条和两条,没什么区别!
男人道:"好啊,那你把钱先给我!"
他伸出手,递过去,像是要拿钱,可递到沈清荷面前时,却忽然五指成爪,用力向她抓去!
沈清荷飞快拿碎片给了他一下。
男人吃痛,缩回手,转头看着缩在一边的王氏,厉声道:"帮忙啊!愣着干嘛!"
王氏虽然不敢对沈清荷动手,但她碍手碍脚,沈清荷被她一拦,无意间跌倒了床脚。
那帐帘被扯开,露出了沈父苍白的脸颊,额头上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沈清荷心神大震,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甚至还来不及探她父亲的鼻息,背后,又传来一阵破空声。
她握着烛台的手狠狠向背后刺了下去!
噗的一声,是利器入体的声音。
那烛台去了蜡烛,尖顶锋利。
那那男人大喊一声,踹了她一脚。
沈清荷脑子里只剩了父亲生死不知的样子,心中火气烧得她五脏六腑都作痛。
她低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攥紧了手里的烛台,又向那男人扑过去。
手中的烛台狠命地往他心口刺去!
那男人惊惧不已,这丫头,怎么力气忽然这么大。
他心里怕死,便不能豁出性命去搏。他抱住了她的手,沈清荷便用力拿脚踹他。她满心满眼都是复仇,没有章法地去踢他下半身。
王氏见这变故,早已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站在原地,嘴里念着,"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他杀了人,是他杀了人!"
那男人卯足了力气,将沈清荷掀下地去。
沈清荷又扑上来,烛台的尖顶狠狠刺进了他的肩膀!
男人叫道:"疯子!疯子!"
他把桌上的茶盏全往沈清荷身上掷去,自己夺门而逃,也不敢走门,狼狈爬上墙头,又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