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淼咽了一口唾沫“那也是死后的事了,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不劳烦你们费心麻烦你们,那啥,能不能从我家出去,别吓我了,我一定给你们多烧点纸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鬼啐了一脸。
“呸小姑奶奶我道光十六年就住在这里了,你凭什么让我走”她气鼓鼓地叉着腰,“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一淼默默抬起袖子擦脸,这辈子能被鬼唾面,也算是他的造化,只是他不明白,即使小女鬼早就住在这里了,房子有三十多层几十户人家,干嘛偏偏来吓唬自己呢。
她歪歪头,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哦,主要是你家装修最好,住的舒服。”
富二代赵一淼恨不得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那小女鬼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往后退,拉住身后的女鬼,不知捏了个什么手势,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一淼还没反应过来,病房的门就倏然打开了。
进来的人他眼熟,那个年轻不苟言笑的张院长。
他这次没有带助手和学生,还是端端正正的白大褂,带着防护帽和口罩,看到赵一淼在看自己,眼睛就略微弯了一下。
“醒了感觉还好吗”
张院长走到赵一淼身旁停下,认真地端详旁边仪器上的数值“恢复得还是很好啊,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他说话咬字有点
慢,仿佛是用了点力气在斟酌词汇,如果赵一淼没有看到他的脸,光凭这个感觉,肯会会以为这是一个很老的人。
“谢谢张院长啊,”赵一淼忙问道,“那个犯人怎么样了,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攻击我啊”
“不知道,”张院长微微摇头,“不过等你病情平稳,警方就会来找你做笔录,你可以问他们。”
赵一淼讪讪地点头,有点没话找话“真没想到张院长这么年轻,就这样专业,等我出院了一定给你送一面锦旗,金光灿灿的那种。”
话音甫落,张院长就猛然扭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啊我说,我给您送锦旗还夸您专业、年轻呢”赵一淼反问,“难道你们对锦旗格式有要求吗我会好好问问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话,病床是被调成斜靠的坡度,所以微微侧头就能看到,这位张院长年轻的脸上,略带了一丝不满的光,他眉头皱起来,不再说什么就快步离开了。
赵一淼心里莫名其妙,今天自己这还真热闹,不一会就跑来两个女鬼一个院长,还都是话没说完就跑了的,而那些疑问还都没有解开,压在他心里闷得喘不过来气。
还好第二天就可以出重症监护室了,想到这里赵一淼微微泄了气,到那时可以见到警方,应该就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说不定只是一场恶作剧呢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活动着手指,在床上躺了太久,浑身的骨节都散架似的,轻轻一动就咯吱咯吱响,伤口处却不怎么疼,大概是上了止痛药的缘故,可同样的,浑身的知觉也模模糊糊。
他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爹带他去农村亲戚家玩,夜里男人们打牌喝酒热闹得不行,女人们安顿着孩子早早睡下,他认床得很,就跑出去找他爹,夜里又凉又安静,大人们让他捉蟋蟀玩,他就在草丛里找啊找,后来累得睡着了,迷糊中被人放到了院子里的地铺上。
那是夏天的夜里,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天上好多好多的星星,沉甸甸的似乎离地面很近,几乎伸手就能够到,他耳朵里是男人们的嬉闹声,心里却踏实地很,在漫天的银河下沉沉睡去。
这会躺在医院里,他却有了同样的感觉。
护士照例过来检查病人,给他换吊针,赵一淼心情大好,甚至还敢盯着看小护士白嫩的手在整理医疗器具,简直行云流水。
“明天早上查完房,你就能出去了,”小护士说话很快,“正巧那会也有床位,恭喜啦。”
赵一淼壮着胆子调笑一句“那、那到时候还是美女你负责我吗”
这一句话被他说得磕磕巴巴,也不奇怪,自从毕业后能和自己说话的异性,除了家里的保姆阿姨外,就是两只非人的女鬼,年轻漂亮的也就这医院的护士小姐了。
“那不行呀,我还要负责旁边这两位呢”护士轻巧地收拾好东西,她的头发又黑又多,一丝不苟地被发网笼在脑后,衬得脖颈修长优美,然后就对着他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一阵风似的走了。
赵一淼开开心心地看着旁边新换的点滴,他手上扎着留置针,可惜了,没能让小护士重新给自己扎一针,也好一亲芳泽,他又怂又宅了二十多年,居然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之后,心里萌发了一点儿荡漾的春心。
春心飘啊飘,下一秒就能无情地扼杀掉了。
因为就在瞬间,整个病房变黑了。
没有光,没有风,没有温度,没有味道。
赵一淼的眼睛睁大,呼吸一滞,不,他忘记该如何呼吸了。
空间感被扭曲,两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但他们没有站在地上,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悬在空中。
不,不知道用“他们”来形容是否合适,因为赵一淼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人还是什么生物,他的视觉和呼吸一样变得迟钝模糊,耳朵里也响起了尖锐的轰鸣声。
其中一个“人”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他右手边的那个小男孩身边,一阵黑雾从他身上泄露下来,然后那个光溜溜的脑袋的孩子,就猛烈地挣扎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缕儿白的几乎透明的烟从他身上飘起来,飘进了黑衣人的手里,然后两名黑衣人就在空中消失了。
房间里的那种压迫感也同样的消失,赵一淼涣散的视觉和听觉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而监测着小男孩心跳的仪器发出警报声,病房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它们结合在一起,就像是女人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