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陆盛打了个哈欠关上门,里面响起水声,“我就随口一说。”
程然在外面坐了会儿,想了想,换了件衣服,带上房卡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陆盛刚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看见他就问:“我还傻不拉几地喊了你半天,这么大雨你上哪儿去了?”
程然收起正在滴水的伞放到角落,把手上的布袋递给他。
“买酒。”
陆盛一愣,跟着接过去一看。
“你想灌死我?”这人一乐,把袋子里的东西一罐罐摆出来。
啤酒半打,果酒,梅酒,甚至还有二锅头。
程然买的时候没想太多,每种都拿了几瓶。
“你上哪儿买的酒?”陆盛纳闷道,“你不是才十八?卖给你犯法吧?”
程然没换衣服,坐在床上。
“我有二十一岁的证件。”他说。
陆盛挑了挑眉,裹紧浴袍,坐到地上。
“你就直说是假证不就完了?”陆盛笑了,“违法乱纪挺在行。”
程然看着他说:“不是我的。”
“你朋友二十一了?”
“朋友的假证。”
陆盛刚开一听啤酒,听完差点喷出来,跟着啼笑皆非地说:“你赢了。”
程然见这人猛灌了几口,忽然间有点好奇。
他弯腰从地上拿起一听啤酒,打开喝了一口,蹙起眉头。
他实话实说:“不好喝。”
陆盛还记着仇:“总比九层塔好吃。”
说完举起啤酒罐,程然心神领会,伸出自己的跟他一碰。
两个人对着闷了一口。
“你没喝过?”陆盛问。
程然承认:“嗯。”
“那你这假证都拿来买什么?”
“烟。”
陆盛仰起脖子解决了这听啤酒,捏扁了罐子,似笑非笑地说:
“你这人——我老实说,我头一回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怎么说,就是我要没在西弗森碰上你,我绝对不相信你是个好学生……你更像会在街上打架的。”
他说完咧了咧嘴角,又开了罐梅酒。
程然有样学样地找了罐一样的,尝了几口。
比啤酒好喝。
“哥们,”陆盛敲了敲地板,“你这么混着喝很容易醉的。”
程然困惑地看了眼他:“那你?”
陆盛更猛地灌了一口:“我就想赶紧喝醉。”他勾勾嘴角,“按我的经验,有什么事儿睡一觉起来全好了。”
可能是一下喝得有些凶,陆盛嘴边漏出一滴酒。
程然的视线跟着这滴酒下去,滑过喉结,探进浴袍里。
他从床上站起来,坐到地上,膝盖几乎跟对方挨在一块儿。
“据说酒店的地毯很脏。”陆盛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有洁癖。”
程然瞬间挪开视线,落到对方脸上,一时没说出话来。
好在陆盛并不在乎他的回答。
这人几口喝完了手上的酒,开了听新的。
程然默不作声地看他一罐接一罐地喝——也就只有喝二锅头的时候能改成小口抿。
他没跟陆盛抢,盯准了自己的梅酒,有一口没一口地配合对方时不时的碰杯。
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不敢放开了喝。
保持清醒是程然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我说你怎么这么臭美啊?”陆盛突然间对着他绽开一个笑容,后背靠在床边,“你还戴什么眼镜,我跟你说,你真不用戴眼镜修饰脸型……不挡脸更帅!”
陆盛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边的小虎牙。
他脸颊上泛起微红,应该已经有了点醉意。
“不是为了挡脸。”程然说。
“那你图什么,比我一个gay看着还精致。”陆盛脚尖一动,不当心碰到了一个空酒瓶。
“不戴眼镜……不像好学生。”程然低头扶起酒瓶,顺着这人的例子说,“像在街上打架的。”
“我打架挺厉害的。”陆盛挺自豪地说,“我们来比一场!”
“嗯。”
程然等着陆盛刨根问底,没想到这人不纠缠在他打架这个问题上了,话锋一转道:
“那你打篮球也厉害,我们来比一场!”
程然不答,陆盛直起身子来往前蹭了蹭,捏着他的小臂道:“比吗?”
程然一僵。
陆盛手上用力,语气带了点不满:“你比不比?”
见他还是不说话,陆盛像是烦了,放开他很失望地说:“你不搭理我算了。”
“比。”程然反手捏住了陆盛的手腕,把人按回了原处。
陆盛十分愉悦地笑了一笑。
程然吐出一口气,自己抿了一口酒。
“你什么时候打架啊?”陆盛说。
这会儿倒又绕回来了。
程然无奈了,陆盛的思维整个是跳跃式的。
他确信这人是醉了。
程然不跟醉鬼计较,有问必答:“初中。”
陆盛:“初中为什么打架啊,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
陆盛:“美国的黑|帮酷吗?”
“不知道。”
陆盛:“你说我爸妈都不想要我,这不是我的问题吧?”
程然一顿,轻声说:“不是你的问题。”
“这是他们的损失,不是老子的问题。”陆盛说。
程然极有耐心地附和:“不是你的问题。”
陆盛像个复读机:“不是老子的问题。”
程然抬起头来,想说点什么,看见对方的眼眶都红了,眼角边有些湿。
他心中一动。
陆盛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声音里听不出哽咽,还挺狠地在那儿说:“余锦他妈的损失大发了。”
这么说着,脸上擦都擦不干净,眼泪一茬儿接一茬儿往外流。
这个人看着没心没肺,但谁又能真什么都不在乎。
程然很多次从陆盛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大拇指擦去了陆盛脸上的泪。
“别哭了。”
说完,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陆盛往前倾,眼睛埋到他手掌里。
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