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无畏,只因为无知,这种人其实并不适合在道上做事,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像张晋佑这种故意往河里踩的人,谷川在嗤笑之余,也着实佩服他盲目的勇气。
入夜后,整个y市的夜场又迎来了灯火辉煌的时刻,这里是失意者的忘忧场,是放纵者的小天堂,是无聊者的消遣地。
“川哥,市缉毒大队的刘队长现在在楼下。”李坚岗平缓了一下呼吸,继续道“咱们的好几个场子都被临时搜查。”
“动作真够慢的。”谷川彼时正在把玩着一只火柴盒,抽出一根,摩擦力将其点燃,上升的白烟背后,他的面色平淡无常,像是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消息,待到火柴快要燃到指间才将其吹灭。片刻的安静后他又拿出一根,嘴里问道“安圣那边的事,安排的怎么样?”
“圣子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跟刘队周旋。”
“哦?”尾音上扬,火光再度跃起,他挑了唇角“这办事效率倒是高,我又省了心,看来连面都不用露了。”
“川哥等着看戏就好。”
“戏精不精彩,还要看主角卖不卖力。”
不知是谷川过于高深,还是自己的脑袋过于不灵光,李坚岗伸手胡乱的抓了抓头发,终究还是听不懂老大话里的含义。这要是换做别人,他肯定要大声骂娘了,但在老大面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断不敢吐出一个脏字来。
出动了全部的队员,还从防暴队抽调了近三分之一的警力,但当晚在谷川名下的几个大场子均未发现任何可疑。
“例行公事而已,安经理见谅了。”收队的时候刘队长握着安圣的手,多少有些歉意。
“不打紧的,我们都是守法公民,只是辛苦了你们,这样吧,刘队挑地方,我请大家宵夜。”
刘队干笑了一声,而后向他的方向跨了一步,待两人的距离近了才说“我还有任务要出,上头安排的。”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外人看来是气氛紧张,实则一团和气。
送走警察,安圣扫了一眼腕表,只是热场的前戏而已,再过半个钟,大戏上演的时候,才真正热闹。他叫来看场的小弟,语气轻松的叮嘱“每桌的酒水钱都抹了整数,今晚我们只收零头。”
小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弓着身子确认“只收零头?”
“对,全当今夜川哥高兴。”
音乐声再度响起,照样是震耳欲聋的分贝,灯光闪烁迷离,满场的气氛被引爆,谁还在意刚才的小小插曲,今晚的酒水相当于免单,不及时行乐的人愧对自己。
警察的手脚要比预期中更快一些,仅二十分钟后,张晋佑便被从□□带走,警方从他的办公室搜出□□、□□、□□和新兴毒品,品种繁多,数目更是庞大。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从自己保险柜和地板暗格里搜出来的毒品,形态不一的毒品被分别称量、取样、封存,收缴全程都被拍照录像。办公室外的警戒线很是显眼,负责此次案件的警员进进出出但行动有序,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刘队长拿着文件递到张晋佑的面前,他低头扫了一眼。
“这是《扣押物品清单》下面签你的名字。”刘队的食指点在需要签字的空白处。
“我不签,这些东西不可能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肯定有人陷害我,这分明是栽赃!”张晋佑方才的脑海里已经被震惊和恐怖占据,此刻才稍微拉回了一点理智。他并不是不懂法,根据《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的规定,一旦自己认罪,最轻的量刑也是无期,等待他的将是死亡或是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活。
“法院没宣判前你只是犯罪嫌疑人,你有权请律师,但是现在,把字先签了。”刘队阴着一张脸。
“呸!”张晋佑一口唾在纸面上“别他妈的吓唬老子,我要是这么容易被你们串通搞死,就不用出来混了!”
冷哼一声,刘队象征性的甩了甩沾有他唾液的文件,下一秒已经狠狠抓住了他的头发,用力之大直扯得他的眼角阵阵发麻。
“我们盯你不是一两月了,从边境犯料,你胆子很大啊?为了联系上新型毒品的渠道,你亲自跑了香港两趟,怎么?”刘队说着弯下腰去,手掌拍了拍他的侧脸,视线与之平齐看过去,接着道“现在还觉得这一切只是偶然吗?”
签字的手几乎是发着抖,张晋佑意识到自己没有留好退路,甚至整件事都不曾与哥哥有半点商议,这样的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的。
双手背在身后,上面束缚着冰凉的手铐,卡得他手筋发疼。头上罩着黑色的头套,他浑浑噩噩的被警察驾着一路前行,上车前脑海闪过无数念头,但都杂乱无章,唯一清晰的感知是恐惧,好比魔鬼的双手,快要将他生生扼死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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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将张晋佑被捕的消息告知虎头张之前,他正在自己地盘上的一家按摩店里肆意享受。
音乐舒缓而放荡,连房间里的灯光都是暧昧的橘色。一张略显狭窄的按摩床上,他赤着全身,只简单围了一块浴巾在腰际。
他对这个店里新招来的按摩女很满意,柔嫩的手指力道适中,掌心沾了精油推在背上,仿佛每块肌肉都得到了想要的安抚,他几乎要舒服的喟叹出声。侧头去看,女人包臀裙下是两条紧致的双腿,他腾出一只手摸上去,指尖探进裙内的时候,女人轻哼了一声,但并不敢反抗。
此刻的敲门声明显不合时宜,但却不识趣的持续着,虎头张有些恼,冲着门的方向吼了一声“滚”。外面的人显然是听到了,但停顿数秒后依旧不轻不重的扣着门。
房间门被大力的拉开,他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外面的小弟已经哆哆嗦嗦的说“大哥,出事了,张晋佑被抓进去了!”
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断不了闯祸,所以他只是皱眉问“这次犯的什么事?”
对面的小弟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额上已经渗出汗来“毒品,零零总总被警察搜出一大堆。”
“知道具体数目吗?”虎头张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漫不经心,他一边问着一边折回房间取衣服,屋里的女人正系着自己身上的纽扣,见他进来连忙取了衣物递过去。
小弟摇了摇头“这个消息还没探出来。”
来不及把衬衫穿整齐,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通知所有人负二层议事。”
小弟闻言正要慌张的往外跑,谁料才一迈腿,后脖领子便被揪住,脚步顿住的同时差点摔了个趔趄,他听见虎头张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有些低沉“把派去盯谷川的人也召回来。”
这栋小楼从外表看并不起眼,只是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麻将馆,进去左转有扇常年上锁的铁制拉门,顺着楼梯下到负二层却别有玄机。宽大的真皮沙发,水晶吊灯的款式十分奢华,室内恒温恒湿,连地板都透着特有的光亮,这里便是虎头张与亲信议事的固定地点。
面对几个老烟枪,空调的换气功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出一会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缭绕的烟气。虎头张瞪着立在地板中央的小弟,对方感受到他目光的不善,禁不住将头埋的更低。
他冷哼一声“完了?派你去那边盯了几个月,你他妈就用这三两句话打发我,我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才养你们这群废物!”最后的半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整个人从沙发里弹起来,将烟头扔在地板上再狠狠踩熄。
小弟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唯唯诺诺的开口“替川哥做事的人口风都紧的很,实在是,实在是。”
“川哥?”虎头张飞起一脚踹过去,对方被踢到腹部闷哼着蹲下。“川哥,川哥,你他妈倒是叫的顺口,是不是忘了自己在谁底下做事啊?吃里扒外的东西!”
眼看着他拎起桌上的烟缸便要往下砸,旁边一位身材消瘦的男人及时拉住了他“虎头哥何必跟一个小弟过不去,谷川行事一向低调,帮会里面想盯他的人不止是你,但据我所知,有价值的消息一个都没放出来。”
短暂的沉默中,原本蹲在地上的小弟仿佛才缓过气来,他挣扎着站起身“大哥,前段日子有个叫顺子的被废了,据说是李坚岗底下的人,具体原因却没人敢提,咱们”他转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色,心里掂量着道“咱们是不是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一下?”
一个巴掌扇过去,虎头张声音发冷“我做事都需要你教了?废物。”自己的五指因为刚才的用力过猛有些发麻,他甩了甩手掌的同时冲站在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对方略一颔首便退了出去。
身材消瘦的男子燃了根雪茄给他,嘴里劝着“消消气了虎头哥。”他闻言猛吸了一口,过肺后烟雾从鼻腔里窜出来,过于浓烈的味道仿佛能使人安心。他略显颓废的在沙发里重新坐好,眉心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