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团团锢魂一事,转眼过去三个月。
这些日子,鹿河依然隔三差五去往凡间收账,偶尔顺个包子偷碗面,再砍个脑袋剁个手吓吓熊孩子,乐活更胜从前。
鹿河出入凡间,虽不曾去钱府一探,但也从那些凡人口中听了个七七八八。
钱府忽然间走了大运一般,日子好过了很多,不仅拿到了内织造局和神帛堂的未来五年绸缎供给份额,丁夏兰娘家的嫡亲哥哥还在此次秋闱中了举人第一,人称丁解元,仕途在望,光耀门楣,让钱家也摆脱了一半商人之名。
而团团再也没有无缘无故失踪过,丁夏兰也夜夜高枕安睡,整个钱府正如鹿河那日见钱霖所说,安宁祥和,静好逸然。团团无需再吸取凡人心头血维持肉身,母女之缘,当得维系百年。
但最有意思的是,丁夏兰身边的那个从不言笑的侍女黎姝,在三个月前便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街坊邻居问及此人,钱府上下皆称从未有过一个叫黎姝的人……
也有捕快来调查过黎姝失踪一事,但来来回回盘问了八百遍,钱府上下众口皆异口同声——
“家中仆人真的没有一个叫黎姝的人……”
“我们丁夫人从未用过年轻的侍女,都是一群老妈子照顾着。”
捕快又查了钱府往年买卖仆人的账簿,皆查无此人……
街坊邻居都很费解,这还真是一桩怪事儿。
钱府到底有没有过一个叫黎姝的侍女,估计只有鬼知道了……
凡间团团锢魂一事传入酆都地府。
整个地府都夸赞那位敖岸山小鹿神颇为仁慈心善,不惜自降天帝外孙的身份,奔波劳碌来插手阴曹地府之事,救赎凡间众生。
不愧是鹿神夫诸的独子,真是有担当!
大家伙都将白濋奉为楷模,正巧遇上年关,简直恨不得给他颁发一个年度最佳感人天神。
天子殿的崔判官遥感慈母怜子之心,执生死簿、判官笔,帮钱府众人改命换运。
不仅给钱丁夫妇加了二十年的阳寿,还改了余姨娘的心悸之病,原本只剩下两年寿命的余姨娘,在生死簿上居然可以看到一百二十岁!百年之后还被秦淮
一方恭为神仙百岁老人。
而团团的生母樊氏,被剔除生死簿,纵使投了胎,也入了牲畜道,不再为人。
整个酆都对此事津津乐道,除了一个人……
鹿河。
她怎么都没想明白,明明这个恨不得被人夸死的奖项应该颁给自己,那位敖岸山小鹿神居然就这么横插一脚,抢走了她的殊荣。
就连自己很是看好的杜秀才,也对他那个好兄弟赞口不绝,活活气死人。
酆都地府的梨园,过了这些日子也改了戏本,开始编排起鹿神白濋与青溪织女神的故事,而鹿河也有戏份,她成了青白二人的最佳助攻,就因为一声“姑父……”
这戏是谁写的,尚未可知。
但听杜彧说,白濋一听酆都梨园改了戏本,面色不佳,不甚满意。
但是,杜彧为何要告诉她?管她屁事?!
这日,鹿河又是一身鸡零狗碎的乱糟糟道长模样,晃晃悠悠拿着酆都生死往来簿和长鞭,一脸困倦地从鬼门关一路而下,往百鬼汤浴赶。
进了那栋十八层朱漆雕栏的楼阁,鹿河累得一屁股坐在了柜台旁,根本无心搭理往来鬼客。
鹿河转眼看了看忙碌于对账的蘩娘,虽然阿娘依旧做着重回天庭的春秋大梦,但她对这个百鬼汤浴确实是掏心掏肺、鞠躬尽瘁。
“累了就去睡一会儿,这几天也不急着要账了。”蘩娘压根不看一眼鹿河,自顾自地拨弄着算盘。
鹿河诧异地看着蘩娘,好奇问道:“阿娘怎么不急着要账了?凡间烧钱本就零星一两次,不盯着他们烧,咱们百鬼汤浴还不关门啊?”
蘩娘神神秘秘地一笑,嘴角两条皱纹都平了不少,她抬起头来道:“晌午时分,天界刚拨了我们一笔专款,老娘这澡堂子,倒是不会倒了……”
她仰头哈哈一笑,两颗森白门牙颇为瘆人。
鹿河瘪瘪嘴,酆都地府虽较之天庭显得寒酸了些,但也没穷到要天庭施舍吧?她不由地满脸嫌弃,“阿娘,你都在酆都待多少年了?还想着天庭,你也不问问人家还要你吗?”
见蘩娘脸色变得阴灰,鹿河赶忙转口问道:“不过阿娘,哪个天神拨了我们专款啊?”
鹿河捧起一杯茶,咕噜一大口。
蘩娘满脸嫌弃
地看着鹿河不修边幅的样子,说道:“敖岸山的那位小鹿神。”
鹿河一口热茶“噗”地喷出老远。
她瞪大了眼睛道:“阿娘,你收了他的钱?”
蘩娘茫然点点头,心疼鹿河有没有呛着,赶忙上来给她顺了顺背,说道:“自然是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