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卷书院出了条大新闻:刘先生的鸟被玩坏了。
人人都在津津乐道:说刘先生爱那只赤焰凤如命,吃饭喝水都要带在身边。这天课上,刘先生见一女弟子心猿意马,就叫赤焰凤去读心,想让她出丑。
赤焰凤盯着那女弟子看了半天。
女弟子也笑意盈盈地看着赤焰凤。
人与鸟四目相对,沉默无语,刘先生正奇怪呢,只见赤焰凤憋红了脸,突然张嘴大叫道:“粉红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花凤房,红粉房,黄粉房,红粉……红粉凤凰……”
赤焰凤性格刚烈,复述总是要一字不差,此时怎么也念不通畅,一时气血攻心,鸟身往后一歪,直接晕迷倒地。
“我的鸟啊——”
刘先生抱着赤焰凤,心如刀割地冲出了课堂。
讲故事的人眉飞色舞,活灵活现,最后撇撇嘴,摇头道:“我看刘先生的鸟,一时半刻是好不了了。”
听众里有感兴趣地问:“那女弟子怎么样了?”
“欺师灭鸟,扰乱课堂,自然是被抓去见‘找只鸡’了。”
一提到“找只鸡”,众人良久不言,面色各异,最后只喊出一句“这女弟子真乃英烈。”
找只鸡,原名赵志季,也称“赵管事”。
裴砚之虽为外门弟子执教,但他性情温润,久病在身,终日耽于采药抚琴、诗文作画。
五位长老“心疼”他身虚体弱,派了赵志季协助管理外门大小事宜。
这位赵志季,家中祖祖辈辈都是县衙里的师爷,精通占卜运势命理,他本想进书院混个名头回家继承家业。
不料还没等他毕业,家中突遇变故,一落千丈,甚至吃喝都成问题。家里人连夜给赵志季传来书信:养不起,勿归。
赵志季自此就留在书院了。
但依着他自己的说法,他留下来是因为仰慕。
当初,黎岛主送泰山石到书院时,赵志季远远地看了一眼岛主,惊为天人,油然生敬,暗暗立誓,要发愤图强,苦修道法,成为黎岛主那样的人。
众人对他的誓言嗤之以鼻,但又暗暗羡慕不已。毕竟,天下哪个修道者不想见黎岛主一面,哪怕是远远一眼。
修为莫测、力挽狂澜的救世主,黎岛主已经成为一个神话符号。
赵志季起初是看不上这份活的,哪个内门弟子想去外门做事?
后来他发现这活好。
裴砚之作为外门执教,年纪还没他大,且迎风咳血,就是一个病恹恹的摆设。
外门众多弟子由他赵志季一手掌控,说一不二,权势滔天。
而且只要他暗中盯紧裴砚之,长老们还许了他不少好处。
近来弟子们都在准备“风筝斗天会”,没什么人犯事,赵志季已经无聊了好几日,终于盼到一女弟子惹祸了。
还是个新来的,他有心要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威风。
赵志季自制了一块惊堂木,一拍桌子,厉声道:“刘先生的赤焰凤不醒鸟事,危在旦夕,你可知罪?”
“哪有那么严重,”烟烟认真向他说明,“那鸟已经醒了,只是一直在说顺口溜罢了,说不明白之前它是不会停口的。”
赵志季见她丝毫不怯,心中不爽,“照你这么说,它要是一直说不明白,那不就成了傻鸟?”
烟烟来回踱了两步,似灵光一现,竖起食指道:“啊,要它不傻也简单,所谓:鸾鸟自歌,凤鸟自舞。”
她眨眨眼睛,问道:“赵管事,你明白了吗?”
赵志季不耐烦道:“不明白。”
“这都不明白?”
“不明白!”
“诶,傻鸟。”烟烟粲然一笑。
旁边几位外门弟子暗暗发笑,被赵志季瞪了一眼后忙收起脸色。
小小外门弟子,竟敢戏弄于他。
赵志季眼角抽搐,显得格外凶狠。
他嘲讽道:“刘先生的鸟要是真傻了,你一个外门弟子,几条命都不够抵的。”
“别生气,赵管事,”烟烟正经安慰他,“那鸟只是郁结在心,你告诉刘先生,把鸟放了,它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多飞几遍,心胸宽阔了,就好啦。”
她这法子治鸟是可以,烟烟心想,只是不知道对赵管事有没有用,毕竟他现在憋红了脸,看上去比那只鸟还严重。
红脸的赵管事狠狠了拍了几下惊堂木,道:“胡言乱语,巧言善辩。”
烟烟无辜道:“这是真的,是我爹爹说的。我爹爹可擅长治病了。”
“你爹爹,”赵志季冷哼一声,“什么乡野匹夫还是骗子郎中,也敢拿到本管事面前卖弄。这是万卷书院,天下修道者的圣地,不是你们家的一亩三分田。”
他扔出去一根竹签,喝道:“顽劣不堪,以下犯上,罚去潮汐湖跪一晚,再加抄写弟子规五十遍。”
酷刑严罚,杀一儆百,是赵志季最得意的手腕。
他小的时候跟着父亲看公堂上的青天大人判案,都是如此。
听到潮汐湖,旁边弟子纷纷打了个寒颤。
他们见这位新来的师妹年幼娇美,言行俏皮,早就心生喜欢,都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潮汐湖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潮汐湖水引自天山寒潭,冰冷无比,随月光强弱不同,一夜可有百次潮起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