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帘动,烛火将女子的身影倒映在白色的屏风上。
长发飞舞,螓首蛾眉,身材纤细,应当是一位美人。
说应当,是因为烟烟只看得到她倒映在屏风上的影子,而不见真人。
一刻钟前。
欢娱一如既往地风流倜傥,在灯影楼楼下笑盈盈地迎接烟烟,看到她身后的徐观梅和何满之后,他神情有一瞬间的微变,之后恢复寻常,引着一行人朝楼上阁间走去。
何满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问徐观梅:“师姐,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徐观梅不答,他就不停地问,同时撩动头发,整理衣带。
徐观梅终于忍无可忍,撇过头去刚想让他消停会,对上何满期待的眼神,她顿了顿最后说了一个字:“你。”
何满像大狗狗一样满意地摇了摇尾巴。
烟烟对何满的种种幼稚举动已经毫不惊奇,她手拍着楼梯的栏杆,跟在欢娱后面:“你说那位很会制作风筝的姐姐就住在这里吗?”
“不错。”欢娱点点头,“不过这位姑娘生性内敛,不见生人,各位只能隔着屏风同她说话。”
“还有,”他很有礼貌地回头,“这位姑娘不见男子,麻烦何少谷主在房间外稍等。”
规矩这么多?
何满不耐烦地摆摆手,“本少爷现在眼里只看得见师姐,其他的小娘子见不见无所谓。”
一进房间,烟烟心中立刻了然。
她看得很清楚,但依然不动声色。
欢娱不让何满进来,无非是因为这萦绕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妖气。以何少谷主的修为,应当不难发现。
而她和徐观梅,是两个能让欢娱放心的外门弟子。想到这里,烟烟不紧不慢地往前一步,站到师姐的前面。好奇心让她想弄清楚这女子的身份,而倘若出现危险,以现在的站位,她也能第一时间护住师姐。
女子的身影在白色的屏风上轻轻摇晃,像一张单薄的剪纸。她身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白色的宣纸,剪刀,线团和五颜六色的皮制品,看起来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手工人。
女子开口,声如其人,温婉动听。她讲起风筝的文化渊源,民间习俗,技艺发展,娓娓道来,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又如三月春风,吹绿柳岸。
烟烟虽然疑心房间里的妖气,却亦不由自主地被女子的讲述所吸引。女子很会讲故事,语调温柔耐心,极具涵养。
烟烟本就没有与妖不共戴天的念头,此时更不打算贸然动手。
女子绵言细语,最后柔声说道:“风筝好坏,三分在画,七分在骨。”
“若论起当今最好的骨,”烟烟接话道,“应是金鳞龙骨。”
“姑娘真是博闻强识,”女子颔首,动作却略有些生硬,她惋惜道,“可惜金鳞龙骨藏在生死道。生死道人迹罕至之地,宝物蒙尘,实在可叹。”
生死道?
徐观梅心里一激灵,这不就是她今夜目的地所在。
正好这下她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我去寻。”徐观梅直接了断地开口。
烟烟不知道生死道是什么地方,但总觉得这女子有什么古怪,似有似无的妖气,偏偏又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
她生性胆大又好奇心重,既然这女子要引他们去生死道,她岂有不去的道理。
烟烟扬眉:“我也去!”
欢娱浅浅一笑:“两位姑娘如此兴致,在下岂有不一同前去的道理?”
烟烟饶有兴趣地观察身边的这位级长。
送风筝给自己的是欢娱,带她们来灯影楼的也是欢娱,他甚至要跟他们一起去寻金鳞龙骨。
若说他是为了巴结何少谷主,那不至于把人丢在房间外;若说他也是为了一个风筝节,他与这些人并不是一组,没必要共享信息。
烟烟眯了眯眼。
此外,他是如何认识这女子的?他是否闻出妖气?
他的笑容总是叫人捉摸不透。
他到底是旁观者,参与者,还是……主导者?
“我……我当然是为了结交你们这群朋友了。”
站在生死道前,欢娱说得振振有词。
他为难地看了一眼前方的五条道,“这下怎么选?”
生死道少有人知,也鲜有记载。几人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但少年少女们年轻气盛,万事不惧,当下倒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寻常山路。
徐观梅闭了闭眼,发丝中的梅花发簪似乎动摇了几分。随后她指着木道,沉声道:“我选这边。”
她此行是想寻找姐姐,自是不愿与人同行,便道:“我们分道找,会快一点。”
欢娱也很快赞同这个提议。
“不过,”他补充道,“我们不妨两人一组,多少有些照应。”
“那简单,何少谷主自然是想和师姐一起,”烟烟眨眨眼睛,天真道,“那我就跟欢娱级长一起。”
她倒想看看,这位朋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有一种直觉,欢娱的目标在于自己。她的脑海中浮现过很多次在书院的场景,无论是远远地视线交汇,还是匆匆打了个照面,欢娱总是会跟她打招呼。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自己。
有点意思。
“不必,观梅向来习惯独行,”徐观梅顿了顿,道,“少谷主修为高深,一定可以照看好师妹。”
修为高深!
四个字直接让何满螺旋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