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越说声音越低,它感觉到一道不欢迎的目光。
小鬼头撅撅嘴,脸上一副“你干嘛来打扰我们二人时光”的表情。
蛟委屈,蛟不说了。
跟在黑蛟后进来的何满咽了咽口水。
师妹不是曲寒霖的未婚妻……前未婚妻么,她现在和裴师叔是什么情况?
这空气中不断上涌的粉红泡泡和暧昧气氛……
这年龄,这辈分……
这算不算……背德啊……
等等,所以师妹为了心上人,把自己的前未婚夫打了一顿?
居然还有点带感是怎么回事。
何满乐呵呵地刚要开口“师妹我以为你救裴师叔是因为他是你表亲戚呢”,
徐观梅冷冷道:“裴师叔,我有话想问您。”
不知道是不是烟烟的错觉,师姐紧紧地盯着小师叔,空气中竟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不等她开口询问,裴砚之长发从肩头滑落,他缓缓点头,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对不起。致你长姐离开人世的,确实是煞气。”
徐观梅气血上涌,正要唤出法器,猛然想起师父的话,不要被仇恨蒙蔽。
她避开烟烟的视线,继续逼问:“裴师叔,是煞气,还是…你?”
裴砚之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不想欺骗这个孩子。
“是玄蝉。”
寂静中,一个苍老的女声骤然响起,带着几分叹息。
众人回头望去,满头银发的冬青长老推开门。
不知是雪落在发间,还是发如雪。
作为唯一的女长老她很少参与书院管理,总是独来独往。裴砚之的印象中,冬青长老和玄蝉师父颇有渊源,甚至在锁妖塔一事中,她还刻意提醒自己,满月花味苦。
此时,冬青长老说道:“裴砚之,我知道你不肯说,是不想毁你师父的声誉,叫他死后还遭人唾骂。”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白衣宽袍的人低下头,落寞的身影倒映在墙上,“况且,裴砚之确实没有救得了她,没有救得了他们。”
小裴砚之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鲜活的生活在自己眼前逝去,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并没有让他对力量充满渴望,相反,他希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你争我夺,没有压制与伤害。
“等等,玄蝉院长?”何满越听越糊涂,“天下谁人不知,玄蝉院长厚德载物,高山景行,声誉传天下,这件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冬青长老顿了顿,望向徐观梅,和蔼可亲的语气中夹杂着笃定与愧疚:“你长姐,是被玄蝉所杀。”
她下定决心要把真相说出来。
“其实玄蝉,本也只是个外门弟子。他原是我家侍卫无名,护送我上万卷山修炼。路上遇到一位落单的世家公子。”
那世家公子口无遮拦,竟然调戏彼时尚为年轻小姐的冬青。无名手起刀落,杀了那人,顶替了他的身份,之后竟一路顺利进入万卷成为了内门弟子,并为自己改名“玄蝉”。
当时,无名擦了一把刀上的血,对她说:“小姐,这人身子骨这样弱,枉做什么世家。我替他去修真,也能一直陪着您。”
后来,玄蝉壮志满怀地指着泰山石,对她说:“冬青,书院为何内外有别,世上为何阶级有别,我要用上古煞气,毁灭这一切不平等。”
但是冬青不知,玄蝉会为此变得疯狂。
他从山下带回来九十九个孩童,秘密试验将煞气引入孩童的体内。煞气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到最后只在裴砚之一人身上成功。
为了更好地控制裴砚之,玄蝉丧心病狂地抽走了他的三魄。冬青记得,有段时间她见过这孩子,眼神空洞,怕光怕人,失去自我思想,平时就蜷缩在角落里,宛如一具行尸。
玄蝉仍是不满足。
裴砚之利用煞气发挥出的强大力量,叫他眼红。
他早就忘了最初的梦想,他甚至告诉冬青:“世界上确实应该有一种不平等,那就是我高高在上,把其他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冬青拦不住他,一切都晚了。
玄蝉开始尝试将煞气引入到自己身上,为了避免和那些死掉的孩子们一样结局,每次他只摄入一点点。
但这并不奏效。
玄蝉死了,人人都说他死得突然,只有冬青知道,他是被自己的欲念,一点点积少成多害死的。
冬青没想到,玄蝉死得时候还会有人为他难过,裴砚之跪在他身边,磕头一声声地叫他“师父”。
罢了。
他也曾教那孩子下棋,算术;
他也曾陪那孩子赏月,对诗。
他也曾教那孩子读书:“玄蝉去尽叶黄落,一树冬青人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