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整期期艾艾地道:“其实……陛下也不用老是走夜路,您或许不知道,这碧泉宫从前贺兰夫人住过,先帝曾命人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夫人的寝房与先帝的甘泉殿。现在还锁着呢,奴派人修整即可。”
当年贺兰夫人带着刚刚生下的薛稚入宫,先帝曾将她放在碧泉宫一年。或许是出于寻求刺激,就挖了这条地道,有时走路来,有时就走地道与其私会。
陛下既想为公主改换身份,自是要暂时断绝情爱的好,他这两夜来的隐蔽,除却内院宫人,并不为外人所知。但时间长了,总会被外院那几个婆子瞧见了,有损君威。
桓羡却是听得剑眉凛皱:“你胡说八道什么。”
夜来冒霜雪,晨去履风波,那是民间自己上门的私娼夜度娘的行事。他是天子,来看望自己未来的皇后光明正大,若这样偷偷摸摸的,岂不也成了夜度娘?
次日,冯整却得到命令,修整地道。
亥时,天子出现在碧华宫的寝间。
“朕来看看你。”他一如既往的神色略不自然。
薛稚:“……”
一连几日都是这般,夜半来,天明去。来了之后也不碰她,而是抓过她手把把脉便相拥着睡去。薛稚渐渐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有桓羡自己知道,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始终未能有孕,他内心煌煌如烧,几乎到了不可忍耐的地步。
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孕呢。
他想起她的母亲便是因为怀着孩子小产,从此再也不能有孕,即使独占帝宠许多年,也始终未能诞下一子半女。
栀栀还小,又是初次生育,难道,也会因为小产而丧失生育能力吗?
不行,他得找御医来替她瞧一瞧……桓羡想。
薛稚却并没有睡着。
头顶雷车轰轰,窗外雨声沙沙,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幼时在漱玉宫里的日子。
幼时的她害怕打雷,总是会哭得一脸泪水,从自己的小床里爬起来跑去他的房间哭着喊着要哥哥。
那时的哥哥,即使是被她吵醒不怎么高兴,也从未真正拒绝过她,会语声温柔地哄她,将她抱在怀里一起睡。
那时候,薛稚觉得,哥哥的怀抱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了,少不更事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要是可以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就好了,她就不用再怕夜里打雷了。
只是,那时的她,绝不会想到,所谓的“在一起”,竟是这么个含义。
耳边忽响起轻柔的《采莲曲》,助她入眠。如一阵轻柔的风,将她带回那恍如隔世的幼年岁月,熟悉的曲调与怀抱,模糊了过去与现在。
薛稚眼中浮上一层盈盈然水光,又很快敛下。
罢,不要去想这些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些不堪的过往,她是不会原谅的。
次日薛稚起身,他人已去上朝。薛稚用过早膳后便在窗下书案前练字,临摹钟繇的《宣示表》。
她从前是学的簪花小楷,是幼时被他手把着手一笔一画练出来的,于女子的柔媚中藏有锋芒,连谢伯父这样的书法大家也称赞的一笔好字。
但现在,她却不想再写成这样了。
她一身都是桓羡的印迹,字迹也不能例外。
“公主……”
正是沉思间,木蓝却跑了过来,用衫裙揽着一抔土,神色慌张。
“怎么了?”她看出婢女的不对劲。
木蓝只拼命摇头,示意她看自己怀中用裙布包裹着的一团润湿的土块:“您瞧……”
那包土块黑乎乎的,凑得近了才能瞧出是个纱布做的包裹,散发着浓重的香气,好像是……麝香的味道。
“方才我想着给那盆大栀子花换土,没成想,竟从里面挖出这么个东西。分明这盆花一直在咱们宫中好好摆放着的啊,不可能叫人做了手脚……”木蓝着急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没被人做手脚,那就是这盆花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青黛的声音传来,她合上门走近,脸色严肃而愤恨,“公主,梁王妃竟想用麝香害您!咱们这就告诉陛下去!”
薛稚的回应却远远出乎二人的意料:“不必了。”
“梁王妃是个聪明的女子,不会蠢到自己将把柄送上门。你先取一小部分,找人拿去御医监询问究竟是什么。剩下的,就埋回去,装作不知即可。”
“公主……?”木蓝有些不解。怎么被人暗害了,公主却一点也不生气呢?
青黛却转瞬明白过来,心下微涩,应声下去了。
清风吹竹,满丛修篁作雨声,似是风雨来临之前平静的前奏。
作者有话说:
夜度娘:晚上提供□□的某种工作者……夜半来,天明去。
可能会有二更。
咳咳咳我尽量早点写完京城副本,开启北方新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