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羡与文武百官、朔州部将坐在最中间的宴席上,谈笑饮酒。另一侧的的宴座上,薛稚则与薛嫱和薛婧坐在一起,看着杯中酷烈的烧刀子,有些发愁。
薛婧率先注意到了她的为难,嘱咐身旁侍女:“去替三娘子换一壶平和些的果酒来。”
此次跟随北上的侍女唯有芳枝,侍立在侧,见状便要替接过。这时原该在主宴席那边的薛迟却凑了过来,很欢欣地问:“栀栀妹妹会跳胡舞吗?我们去篝火边跳舞好吗?”
她如今的身份是朔州刺史薛承家的第三女,与这位名义上的兄长亲近是理所当然的事。加之这是她的血亲,心中自然便有股亲近之情。然一想到桓羡,又忧心忡忡地拒绝道:“我,我不会……”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走!”薛迟道,说着便一把拽过她手腕,拉起她便跑。
薛婧忙给妹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薛嫱亦是无奈。
这个弟弟性子单纯,真当薛稚是过继给了他们家做女儿,怕是还不知天子的用意呢。
主宴之上,正与群臣欢宴饮酒的桓羡也注意到了二人相携离去的身影,脸色微微一凝。
奈何此时酒宴正值酣处,他无法离开,也只好迫使自己收回了目光,示意伏胤跟去。
这厢,薛稚已被这位新多出来的兄长连拖带扯地带至了一处无人的篝火处,因了长时间的奔跑,喉咙间被大量灌入的冷风刺得生疼。被他松开后即伏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薛迟由着她换气,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问她:“你怎么这么娇弱呀。”
“我们薛家可是将门,早在百年之前就是,还曾跟随卫国公北伐过,战功赫赫。你别看长姊柔柔弱弱的,她也会骑马。就是你父亲,也是能出使贺兰部的人物啊……”
薛稚脸色通红:“我,我长在宫里……”
“也是哦。”薛迟摸摸后脑勺,“那你,也不会骑马咯?”
她慢慢地平复下来,摇摇头:“小时候想学,奈何体弱……”
在宫中时她是没什么骑马的机会的,桓羡倒是想教她,奈何她那时候年纪小,还不到最小最温顺的马儿高,被他强行抱上去过几次,然而他一松手她便吓得眼泪汪汪,哭着喊着要哥哥。他拗不过她,也就只有不了了之。
后来在谢家的那四年,谢郎也想教她,但他那时候已经在北府军中历练,两人总是聚少离多。也没有机会。
薛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月色皎洁,照得雪肤乌发的小娘子脖颈有如空谷幽兰一般纤细空灵,实在弱不禁风。遂改口道:“要不,我们去骑马吧。”
“三哥带你学骑马,怎么样?”
骑马必得肌肤相亲,薛稚脸上已经烫了起来,忙摆手拒绝。薛迟已从一旁的马厩解下了一匹马,向她走来:
“别那么见外嘛,你是我妹妹啊,哥哥不对妹妹好,又对谁好呢?”
闻见“哥哥”这个词,她浑身剧烈一颤,薛迟未觉,揽着她腰便将她托在了马背上。
身下的马儿走动起来的感觉十分可怖,她只好无措地抓住缰绳,薛迟又翻身而上,稳稳落在了她之身后,握着她手攥住了缰绳,同时教她:
“腿要用力,把马腹夹紧,然后,轻轻挥动马鞭让马儿动起来。”
“别怕,三哥在呢,你只管驱驰便是。”
他离她的脊背尚且保持了一指宽的距离,既是避嫌也是逼她自己迈出这第一步。背后悬空的滋味令薛稚十分恐慌,秀美的额上不断有冷汗滴落。
在他连声的鼓励之下,终究狠下心肠来,扯动缰绳。
马如流星疾驰而出,在军营修整得平齐的沙地上腾起阵阵尘烟。
一路都十分平稳,她在薛迟的教导下,终不再如先前那般恐慌,渐渐地,也自己找回了节奏。直至瞧见前方空明如水的夜色里立着的两道有如玉树挺立的身影。
薛稚瞳孔骤然一缩,拉着马缰的力道不由得重了数分。马儿陡然惊嘶,高高扬起前蹄来几将马背上的二人甩下。
薛迟手疾眼快,忙抱住了她,另一只手则攥着她手将惊马控制住。也于此时,看清了前方站着的人。
“臣拜见陛下!”
他忙抱着薛稚从马上跳下,惶恐拜倒在来人身前。
那人正是桓羡,身侧还立着伏胤。他微笑看着不知所措立在薛迟身后的薛稚,俊逸的脸庞在月色下染上几分阴翳。
“栀栀。”他唤她。
“你在薛公子的马上做什么。”
“我……”薛稚一阵语塞,顿了一下语声才顺畅了,“三堂兄在教我学骑马。”
“骑马啊。”他恍然大悟似地点头,微笑又问,“那现在学完了吗?”
“学完了……”薛稚的声音低如蚊蝇,分明她和薛迟没什么,却莫名有种被他捉|奸的窘迫——自然,最令她担心的,还是担心他会对薛迟做些什么。
她能感觉得到,这位才谋面的三堂哥虽然人莽撞了些,但对她并无冒犯之意。方才教她骑马,也在刻意地维持距离。
这才是真正的哥哥对妹妹的疼爱。不是他那样,以兄妹之名,却做着种种不堪之事。
但这落在桓羡眼中,可就未必。时至如今她已不怎么怕他,也能淡然应对他时常莫名而来的怒气,但牵扯到旁人,总归是要顾忌几分。
“学完了,那就回去吧。”桓羡道。
又转目看向薛迟,依旧是谦和有礼的:“薛小郎君,借你马匹一用。”
眼中清凌凌地映着月光,半分也瞧不见怒意。薛迟却莫名地背后直冒凉气,忙应道:“这个自然,陛下用便是。”
他浅笑点头,托着薛稚上了马背,朝营地疾驰而去。
薛迟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匹上二人如爱侣一般紧密相拥的身影,忽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火辣辣的疼。
桓羡策马在校场上疾驰。
筋肉紧实的臂膀如铁一般将她禁锢在怀中,又似烈火,将她灼烧。薛稚脊背生疼,用力挣脱着:“你松开……”
回应她的却只有越箍越紧几乎令人窒息的怀抱,那股力道,似要刻进她的身体里,将她的骨头也撞碎。薛稚满面通红。
她忍不住辩解:“那是我三堂兄,我们什么都没有……你又发什么疯啊!”
他置若未闻,一路疾驰驶至了今夜安置的中军帐。抱着她跳下马便朝营帐中去。
“朕要临幸你。”
他将她扔在已经铺好的床榻上,面无表情地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