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雪茹可算明白,什么叫作把骨头都拆了。那感觉仿佛回到了离魂进怀兴的身体里,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尤其是腿根的地方,稍微动一动就一阵酸涩,她忍着想起身,腰却使不上力气,硬撑了一会儿,又跌回榻里。
已经是清晨,她的作息向来都很规律,哪怕累了将近一整夜,她还是准时地醒了过来。身边的人醒的比她还要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坐起又躺倒,情不自禁闷笑出声。
钟雪茹才发现江元佑醒着,一时恼意上头想要捶他一拳头,可她没力气,捶下去了也是软绵绵的。
江元佑包住她的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不累吗,多睡一会儿。”
“可是今天还拜见老太君和老夫人,还得入宫面圣呢。”钟雪茹推了推埋在她颈窝里的江元佑,“不许咬了,一会儿被人看笑话。”
江元佑半抬起头,略一挑眉:“若是你好端端的,恐怕才会叫人看笑话。”
钟雪茹脑子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她理解了江元佑的意思,恼怒地瞪着他:“你、你,流氓!”
江元佑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连胸腔都跟着震动,能叫面前这个姑娘叫一声“流氓”,他还真是功德圆满了。为了不白担这个流氓的名声,他轻轻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落下浅浅的齿印,像是在原本的红痕上多开了一朵花。
钟雪茹拧着眉,用肩骨去撞他的齿尖。此刻江元佑薄弱之处应当是别的地方,但钟雪茹现在着实不敢去招惹,难保江元佑不会大白天的将这流氓两字给坐实。
现下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钟雪茹无奈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低声道:“别闹我了。”
“好。”江元佑倒是很好说话,揉了揉她酸疼的腰侧,坐起身,再轻轻将她扶起。钟雪茹昨夜累得神志不清,只披了件中衣就睡下,里面不着寸缕,中衣衣带也是松着的,她刚一坐起,衣领就滑下去一大半,露出一大片嫩白的皮肤。
钟雪茹惊呼一声,吓得掀起被子将自己盖住,防狼一般地盯着江元佑。
江元佑叹了一口气,下床从箱笼里替她拿了衣服来,从贴身小衣到最外的衣裙,他面不改色地递到钟雪茹面前,钟雪茹又羞又恼,忍不住嘟囔:“你怎么随便拿女人的衣服……”
“你醒的这么早,外面还没动静,丫鬟们昨天也跟着忙了一天,让她们多歇会儿吧。”江元佑伸手摸了摸钟雪茹的头发,“下次替你叫芙……芙什么来着?”
“芙香!”
江元佑耸了下肩,他当然知道钟雪茹身边的侍女叫什么,甚至连薛氏未来打算让芙香把陪嫁丫鬟给坐实也一清二楚。钟雪茹又不傻,肯定也明白这些,江元佑不主动提,就是为了避免钟雪茹多想,更何况,逗她实在是太有趣了。
之后江元佑还是去了外间,他待在屋里钟雪茹肯定不能安心穿衣,若是不小心漏看了些春光乍泄,江元佑也不保证自己有没有定力忍下去。毕竟,食髓知味这件事,体会过后才知晓其让人深陷其中的魅力。
江元佑刚一出去,钟雪茹就麻溜地翻身起来穿衣,因为起得太狠,腰酸得一阵抽痛,疼得她吸了一口凉气。所幸的是羞耻感成功代替了身体的酸痛,她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下榻双脚着地,撑着床沿起身,她一双腿都是软的,险些站不稳,她走了几步扶在桌边,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双腿的知觉慢慢被找回来。
芙香这才进了屋。
“小姐,芙香替梳妆。”芙香扶着钟雪茹坐到妆台前,望着钟雪茹锁骨处的红印,不由一愣。成亲之前芙香被薛氏叫去教导了好一堆男女之事,芙香虽然懵懵懂懂,但也知晓这红痕代表了什么,她羞红了脸,问钟雪茹:“这时节太热,备的衣裙都不束领,小姐挑一串金环遮一遮吧?”
钟雪茹低头看了一眼,红痕与光裸的雪肤对比太过明显,靠脂粉遮掩已是不足,戴上金环反倒有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她想了想,从匣子里找了支笔,又让芙香去厨房取了蜂蜜来,挖了半勺口脂与蜂蜜拌匀,用笔尖沾着,对着镜子在红痕上勾勒起来。她虽然自小对琴棋书画都不感兴趣,但跟着钟雨彦一道开蒙,一手小楷写得好,画技虽然平平无奇,画一两朵花倒不是难事。不出一会儿,以红痕为底,锁骨处开出两朵海棠,显得清丽娇美,一点都不会让人往媚俗那儿想去。
芙香惊讶地看着钟雪茹将两朵花画完,感叹道:“小姐真好看!”
钟雪茹笑了笑:“这样再戴上金环,就不会那么奇怪了,情急之下无奈之举。”
芙香眼巴巴地看着小碟里的朱红,问道:“这个是?”
“这是阿樱教我的,有一回她作画时正巧缺了些朱红色点缀,她看着手边的口脂灵机一动想到的,非但解决了麻烦,这画上还有蜜香。”
“二少夫人好聪明呀。”
“阿樱本就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因为她嫁的是二哥哥……”钟雪茹不由地觉得好笑,唐月樱嫁给谁都会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才女,结果撞在钟雨彦手上,甘愿做一个乖巧的小媳妇儿。不过唐月樱自己乐得去当,她开心就好。
“听芙萝说,二少爷送小姐出门之后又被大理寺叫去了。”芙香拿起台上的木梳给钟雪茹梳头发,“二少爷最近总是很忙的样子。”
钟雪茹想起在钟雨彦书房里看见的美人画卷,叹了口气:“的确是有个件大案子要查吧……罢了,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先不想他。一会儿你去让厨房备些清淡的,我与侯爷去给老太君与老夫人敬了茶,用完膳之后还要入宫谢恩呢。”
芙香笑嘻嘻地说:“小姐不用担心,方才进来之前我遇见侯爷,他都已经吩咐下去啦。”
言语间,芙香替钟雪茹梳好了发髻,为人妇之后头发就得挽起。芙香替钟雪茹梳了百合髻,为了与胸前若隐若现海棠相配,连珠钗都选了海棠花的款式,发髻上又戴了一对金簪花扣,华贵之余又多了点俏皮。
好看的人儿怎么梳妆打扮都好看。
钟雪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一时间没有适应得了妇人打扮的模样,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能真正进入为人妻子的角色。
只有昨夜的某些片段在脑海中闪过时,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自少女蜕变。
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她站起身来,芙香伺候她穿上绯色莲纹的袄裙,先去拜了长辈,再回来换二品命妇服。等到她穿好了衣,江元佑也回了屋。他不声不响地绕去了净室,换了一身赭色,与她格外相称。钟雪茹打量着他,觉得缺了些什么,寻思一阵,托芙香取了只玉坠子来,系在江元佑腰间。
略显暗淡的赭色在剔透的碧玉映衬下多添了些许神采。
江元佑扬起眉梢,趁着钟雪茹还站在他身前,俯身在她的额间吻了一口。松开时,他垂眸望见她颈边的海棠花,眸色一深,嗓音哑了几分:“怎的还绘了花?”
“还不是怪你。”钟雪茹嗔怪着瞅了他一眼,“幸好还能遮掩。”
面前的人儿显然不觉得这一朵花娇艳得让他想要立刻采撷,他笑了一声,直起身子:“祖母已经起了,走吧。”
他牵住钟雪茹的手,钟雪茹试着挣了挣,江元佑不愿松开,她挣不过,只得老实被他带着走。走到怡兰堂之前,不等钟雪茹说话,江元佑心知她注重礼数,在长辈面前最是讲究规矩,便放开了她。钟雪茹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袖,确认了仪容无误,这才让了江元佑一步,紧跟着他进了怡兰堂。
江老太君与谭氏都在屋里等着两人,家中没有男性长辈,江元佑与钟雪茹依次向江老太君与谭氏敬了茶,江老太君笑呵呵地接过,说了几句吉祥话,谭氏倒是没说太多,只是嘱咐江元佑待钟雪茹好些。江家人丁不多,人情却并不比其他高门贵族欠缺,钟雪茹本就敬重二人,二人的耳提面命她都认真听着。江元佑侧目望着绷着脸一脸严肃的钟雪茹,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谭氏还有其他琐事要处理,没坐一会儿就先行离开。江老太君招呼着江元佑与钟雪茹去到她身边,打量了钟雪茹一会儿,问起江元佑:“雪茹丫头那事儿,你已经同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