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十三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其实那会儿我就有点后悔了,可是一千两金子摆在面前……”
他没有忍住诱惑,与几个兄弟一起接下了这趟镖,送走雇主之后,其中一人说:“什么金贵的物件值当用一千两金子去护送,咱们先来开开眼!”
仗着艺高人胆大,几人打开了人皮画卷,先是闻见了一股甜腻的香气,精神一振,发觉上面竟画了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似喜似嗔,宛若真人。
铁手摸了下怀中的画卷,心道:是十七。
她一定没在这几人面前现身,不然谁会舍得把这样一个美人送给别人呢?可不是为了人皮中的鬼扈十三又为什么不肯去神侯府呢,他在害怕什么。
“接下来呢?”
他的视线一转,落在扈十三的脸上,只见这八尺大汉涕泗横流,目光麻木的说道:“接下来……”
接下来,为了这个画上的美人属于谁,兄弟们争吵不休,不知怎么竟打了起来,十几年的兄弟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女人自相残杀,像是着了魔一样!
血,到处都是血。
不知过了多久,扈十三清醒了过来,他的手上全是血,不知道是杀了人还是受了伤,疼的冷汗淋漓,发觉关系平日最亲近的兄弟们已死了个精光!
“陈二哥,小杨兄弟……他们全都死了!”
回忆到这里,他痛苦的跪了下来,两只手抓紧了蓬乱的头发,似是在忏悔,道:“我知道是那张人皮画干的,我要去烧了它……我拿着它,往烛火上凑,一下就把画上烧了个窟窿出来!可是人皮上的美人在哭泣,她哭出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血。”
“她在哭,她是无辜的……”
“…………”
在一片可怕的沉默之中,严魂灵审视的视线落在铁手的身上,微微眯起美目,暗示的抬了下眉。
这画中的美人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善茬,莫不是铁手也被她给骗了?毕竟是鬼魅之身,非我族类。
铁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见扈十三仍跪在牢房的地上,不由叹了一口气,伸手搀了一把,给他度过一些内力顺气,道:“节哀顺变。”
以己度人,若有一日他也和扈十三一般,与大师兄、小师弟他们互相残杀,想来也会如此痛苦。
扈十三苦涩的抹了一把脸,道了声谢,低低的道:“我舍不得毁了画,也不能把它留在身边,只能按照雇主说的,雇了一辆马车把它送到汴京。”
“我没有说这一趟镖是什么,也从不准兄弟们偷看!可一路上还是在死人……哪怕不去看画上的女人,只是闻见了画上的香气,他们也开始变得心浮气躁,一个个火气很大,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他缩在阴影中,断断续续的道:“后来,人皮送到了神侯府,我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可昨天夜里来了一个老方士,问我们讨要人皮画,我以为是劫镖的,遂讥讽了一番,说画送到了神侯府……”
“谁知老方士一听立刻大怒,破口大骂,说什么三十年快到了,老夫如约前来,你却违背约定把画给了别人……然后从一张画上招出一个女鬼来。”
那女鬼头上破了个口子,一身血淋淋的,对着兄弟们吹了一口气,就和鬼上身一样,他们纷纷拿起了兵器,仿照那女鬼也给自己身上开了个口子!
女鬼一边哭,一边在方士的命令下,又吹了一口气,这口气烫的吓人,一直往镖师头上的口子里钻,把血都给烧的沸起来,生生的把人给烫死了。
严魂灵听的目瞪口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听了个鬼故事,却也不怕,追问道:“那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是你师父的符咒又救了你?”
扈十三苦笑了一声,道:“符纸预警,我告知兄弟们,他们却不信,也对,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驱使女鬼半夜来杀人呢。”
他哑声道:“我贪生怕死,自己躲在床底下不敢出声,那女鬼分明瞧见我了,却也不管我,我就看见兄弟们一个个睁大眼,痛的厉害,却又说不出话来,也骂不出声……那老方士泄了愤,才走了。”
严魂灵奋笔疾书,要把这段奇事记下来。
铁手沉吟了一下,理清思路,询问道:“扈镖头可知,那个要你把人皮画送来神侯府的人是什么身份?”
扈十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知道。”
这个人虽然蒙着脸,可他瞧见了对方指头上的玉扳指,那是芳月商会的标志之一,再加上身量纤纤,显然是个女人,而他正好知道一桩隐秘事——
芳月商会的大娘子,是蔡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