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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2 / 2)

[三国]炎兴元年 左篱 2680 字 2020-07-24

在之后,就是炎兴三年,姜维以北伐为名往沓中屯田,有费祎在,这件事能否发生也未可知,暂且不论。关键是在那之后不久,诸葛乔也遭到魏国贼人行刺,魏国大举南侵,邓艾攻下江油,朝野震动。

最后,他带着所有人最后的希望迎敌,却输的一败涂地。

他狠狠咬了一下嘴,硬咽下血腥。有文伟叔在,应该会借郭循之事,肃清成都内的奸诡小人。但凡事不可大意,尤其刺杀兄长的刺客无名无姓,远不如郭循好找。

不过也不是全无线索。他好像记得,在这个刺客的胸口,纹有——

凭着仅存的记忆,他勉强在简上画了几笔,却犹觉得不像,只能暂时作罢。接着,又在这图像旁,写下六字:

「滈池南,祖龙死」

兄长拼着最后一口气留下的线索,一定至关重要。

那时他没想出来,现在到简单许多,只需找机会,亲自去问兄长就好。

记录完这些,他长舒一口气,信心增加不少。窗外日头西行,知时辰不早,他把木简收入箱箧,换上赴宴的衣服,往皇城而去。

身后,轩窗旁,暗鸦一声低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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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姜大将军青年俊才,功勋卓著,逢此社稷庆贺之日,若陛下再为将军赐一桩婚事,于国于家,岂非双喜?”

黄皓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在略是嘈乱的大殿之中,显然不是说给群臣听。而诸葛瞻的坐席离御座不远,因而恰好也听到了这句话。

上辈子在宴席上,他的注意力全在姜维,与旁事充耳不闻。原来,赐婚这件事,竟是黄皓起的话头?

而那厢,黄皓的建议似乎说进了刘禅心坎。他放下酒杯,唤了声“伯约”,待殿中稍静,朗声道:

“当年朕想全了相父的心愿,给你指门好亲事,你却以战事推辞。现在,这仗也打赢了,不如今日,你和朕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朕为你指婚,好叫你双喜临门。”

果然,后续和之前一模一样。

“阿瞻,你干嘛那么凶神恶煞盯着黄皓,跟谌哥哥似的。”

“啊?有吗?”

“他的确不讨人喜欢。不过姜将军年已将近而立,赐婚于国于私都是好事,单从这件事上说,黄皓也没说错什么嘛。”

“你也听到黄皓那句话了?”

“他声音又不小,为什么听不到?”

“声音并不小……宁儿,你方才说,赐婚于国于私都是好事,又是什么意思?”

“平素里人人夸赞聪慧的诸葛小郎,连这都没想到吗?”刘宁面露得意之色,“姜将军握有兵权多年,久驻汉中,现在又取得大胜,晋封高位。书上不是说了嘛,亢龙有悔,难保有小人背后嚼舌根。这时候赐婚,于父皇可昭示恩宠,于姜将军则寓意着对父皇旨意的归顺。若娶的是蜀中贵女,还能拉近汉中与成都的关系,姜将军也能抱得美人归,自然于国于私,都是好……你干嘛又这么看着我?”

“没有。”诸葛瞻轻笑,“就是突然知道,宁儿于朝政大事竟能这般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好生让瞻佩服。”

“那、那是!”尽管口中逞强,刘宁姣好的面容还是不由窜上绯红,“你不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我可不是那刁蛮任性,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以后记得经常向本宫讨教!”

“是,是。”

诸葛瞻笑着赔罪,心中却笼上阴霾。君臣之间的尔虞我诈,史书中比比皆是,霍光与宣帝,窦宪与和帝,乃至马援与光武多年荣辱与共的情谊,都会于晚年生出猜嫌,酿成悲剧。

之所以他从未往这方面想,一方面是因为陛下也好,姜维也好,一个温厚宽容,一个刚正不阿,前者不喜察察之政,后者家无半分余财,真有小人想要挑拨,也无从下手;另一方面,君臣之间岂皆注定陌路殊途,远的不说,他的父亲在世时,权势声望远不是今人能比,可身前死后不依旧是风平浪静。从父亲到蒋琬再到费祎,权势更迭亦从未有矛盾波折。

那些尔虞我诈是流淌在史册间的血雨腥风,读的再熟,还是觉得与眼前的太平和乐,过于遥远。

而现在,他感到有些不安,不是怀疑刘禅和姜维之间有什么嫌隙,而是若赐婚真有这么多含义,黄皓一介内侍,为何会主动提起;若只是他们想多了,那黄皓又为何要为平素毫无交际的姜维说话。

而且,既然黄皓的声音并不小,那离御座进的几个坐席:他、宁儿、太子、北地王、兄长、文伟叔叔……想必都听见了。

黄皓方才对伯约哥哥的称呼是——姜大将军。

“陛下,请恕臣无礼。然如今北贼犹存,宗庙未复,臣实不敢私营门户之计。”

“姜大将军这话说得,赐婚而已,又不涉其他。要是依将军的意思,一日北伐未成,一日所有人都不能成婚了?”

“常侍有所不知,咱们这姜将军,行军打仗所向披靡,但于言辞上,远不及常侍思虑周全。”回应完黄皓,陈袛半饮杯酒,看向刘禅,“不过依臣对伯约的了解,就算他开口,陛下也不必为他操心。伯约的性子又刚又硬,万一将来唐突了佳人,陛下岂不还得费心当和事佬?倒不如由着他,爱几时婚娶,便几时婚娶。”

“大宴之日,酒可不能浅尝辄止。”费祎斟满酒,向陈袛遥举,“三杯酒入肠,若奉宗先醉了,那以后祎邀你来府上手谈,万不可再推辞了。”

“哈哈,那袛赢定了。文伟这口气,分明未饮已醉。”

“文伟奉宗,你们分明都醉了,还在这赌什么酒。”

刘禅笑叹口气,复而略带歉色,看向还站在殿中央的姜维。

“奉宗的话,伯约莫放在心上。不过,他说得也对,婚姻嫁娶讲求机缘,是朕今日太高兴过于性急。这样,指婚之事作罢,若伯约将来遇到心上人,无论何时何人,朕都愿为你做媒,也愿在你唐突佳人时,费心给你当和事佬。”说到末尾,刘禅也开起玩笑,兴许亦已生了醉意,“还有,你,以后再对姜将军不敬,朕可不会容你第二次。快向伯约赔罪。”

黄皓身形一怔,半响才意识到刘禅指的是自己,忙跪地俯首:“老奴一时失言,请姜将军恕罪。”

“常侍言重了,亦是维不胜酒力。醉话而已,不敢挂怀。”

“今日这酒是朕着人专门命人送来的陈年老酒,的确容易醉人。”

边说着,刘禅微点着头,又饮下一杯酒。

“阿瞻。”

“啊?我在。”

突然被刘禅点到,诸葛瞻惊了一跳,既而听刘禅道:“朕瞧你一直心不在焉,觉得宴上无聊了吗?”

“没有,瞻只是……”

“罢了罢了。”刘禅却摆摆手,止住诸葛瞻的话,“今日是上元节,往年逢此佳节,你总要去街上猜灯谜放河灯,定是觉得比在这枯坐好玩。去吧,朕不拘着你,正好朕看宁儿也无聊的很,你们一起去街上逛逛。”

“瞻……领命。”

诸葛瞻不是没感觉到奇怪,但刘禅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好继续在无关痛痒的事上分辩。再加上刘宁听到能去街上过节,十分雀跃,几乎立刻就想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跑。他此时拒绝,亦太扫人的兴致。

诸葛瞻与刘宁离去半炷香左右,已坐归席上的姜维,向刘禅拱手:

“陛下,臣多年未曾饮酒,有些不胜酒力——”

“无妨。”刘禅温声道,“今日办宴,本就是为将士们洗尘,朕也不想让你们过于劳累。去吧。”

“多谢陛下。”

“不过,伯约——”

“臣在。”

“猛将须得烈酒浇注,方显英雄气。你既回来了,酒量还是该多练一练。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姜维沉下目色,往后退一步,向刘禅深躬长揖: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