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也要考虑时机,秦临说得没错,自己若再像之前那样和他打下去,他们两个多半都会死在金国。
以后离开了这个牢笼,再慢慢找他算账好了。
“不仅如此吧?”秦临勾唇浅笑。
“不然?”
“不仅要相安无事,还要相互扶持。”
段止观没有回答,眼前浮现了“得寸进尺”几个字。和他相安无事已经需要很大定力了,再扶持他,想起他做的那些缺德事,扶着扶着就得给他推下去。
雨点狠狠瞧着瓦片,间或有雷声炸开。段止观懒得跟他纠缠,转身要往外走。
秦临立即拿住他的手臂,“你不可以走。”
“怎么,蜡烛和剑柄都不行,你要亲自上阵?”段止观唇角现了一抹讥讽。
“我……”秦临笑得有些无奈,松开他解释道,“我想让金国皇帝误会我们的关系,只要他觉得你恨我、恨秦国,就不会轻易找麻烦。这间屋子外头有人盯着,今夜你得住下。”
听了这话,段止观很想骂他卑鄙无耻不要脸,误会他们的关系,误会成什么?难道是秦临方才在殿上说的那种,他要回来“惩处”自己,那种关系?
明天早上门口会不会蹲着一堆人问自己疼不疼?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秦临的办法最为合理,倘若他们不表现出这种关系,金国皇帝也一定会试探他们的关系。还不如顺水推舟,干脆坐实了秦临在殿上说的话。
想至此,段止观轻嗤一声,“那我是不是还得躺你床上演一出?”
秦临微微挑眉,若无其事道:“又是雨又是雷的,估计他们听不见。不过若是你想的话,我自然愿意。说来那段日子里,我确是遗憾……”
段止观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忘了,秦临此人最是来劲,给根绳就往上爬。去惹他,自己真是闲得慌。
他冷声道:“秦临,我与你合作全是为了段国,你不要借机……”
“好好好,我自然也是为了秦国。”秦临半低着那清俊的面庞,话音软了不少,“我保证,你下次来我这,这屋里不会再有蜡烛、剑柄、笔杆、烧火钳子、萝卜青瓜……”
段止观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嗯……”秦临低头看看自己,“我没办法藏啊,要不我出去?”
“不必了。”段止观扫他一眼。
秦临又不傻,真要是对自己做了点什么,代价也会很惨重。
他不会愿意为了得到自己就承担那些代价。
这夜,虽然秦临让他睡床,但段止观一点也不想靠近那个杀人狂魔的床,自己去到矮榻上睡了。
雨声混杂着雷声,小屋被挤得喧嚣不堪。因为段止观在屋里,秦临就没打算睡,刚才经了那么一出,他心里很乱,此时也不大睡得着。
闭了一会儿眼,他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不由得往矮榻上望去,被子里的人姿态拘束,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还在微微颤抖着。
走近去看,段止观闭着眼,双手紧紧抓着被子边沿,双眉蹙起,额头上渗出大片汗珠。他的头不时剧烈地转动一下,间或发出痛苦的喉音。
秦临暗叹口气,一到雨天,听到雷声他就这样,老毛病了,竟一点没好。
大约半年之前,段止观还是个游走四方的谋士,到他府上自荐为客卿。
此人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秦临虽然留下了他,却不大敢接近。
之后读到他的谋略和文章,秦临佩服得五体投地,加上又爱他的容貌气度,便很想和这个人走近一些。
但段止观的眼神太冷了,让秦临觉得只要靠近,他就会用眸中寒霜攻击自己,把自己冻住。
就这么观望了一阵,在一个雷鸣不已的雨夜,秦临从外头回来,鬼使神差地绕路去往段止观住的地方,想看看他睡没睡。
然而,他从一扇忘记关的窗子向里望去,段止观正靠着墙坐在床上,空洞地望着前方。
秦临就在窗外站着,看段止观坐累了就睡下,睡一会儿被惊醒,再坐一阵,再睡……
就这么看了一整夜,他几次想冲进屋里,都忍住了。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尝到心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