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秦临知道不能再躲下去了,段止观的冷漠将所有人远远推开,如果连自己也不去雪中送炭,他恐怕是要冻死在雪地里。
从第二天起,他便变着法儿地讨段止观的欢心。他本以为送吃送喝这样的伎俩太过俗套,但段止观很是受用,哪怕只是嘴上夸他两句,都能让他高兴好一阵。
当然最管用的,还是用他的计谋做成了事情,回来给他讲自己如何拯救生民造福黎庶,他就会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眼神……让人忍不住。
冷淡的人并不像看上去那般难以接近,他的殷勤让段止观的心防迅速崩塌,很快便敞开大门迎了他进来。
从那之后,他觉得段止观变了,不再如以前一般整日闷在屋里,不再拒绝一切宴饮的邀请。他开始笑了,对自己,也是对其他人。
秦临凝视着床榻上那个痛苦的面容。
这个人还会再笑吗?
还是已经把面具戴回去了。
觉得自己接近他要么是想利用段国,要么是想睡他。
他很想过去抱着那个人,就像从前一样,坐在床边陪他一整夜,有他在的话,止观怎么都会好一些。
可现在,他觉得段止观醒来看见自己,会更想回去做噩梦。
次日上午,天气放晴,段止观离开秦临的屋子时,作出一脸痛苦的神色,高声骂着:
“秦临你个畜生!狼心狗肺蛇蝎肝肠人面兽心!——嘶,好疼……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就是条疯狗!”
把秦临的所有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遍之后,他加上一句:“我迟早要杀了你,让整个秦国陪葬!”
完美。
他回去装模作样地烧了桶水打算沐浴,屋里却先来了个大夫。
大夫一上来就解释道:“静颐园医房为殿下请脉。”
自来了此处,段止观从未听过定期请脉的说法。这是有人觉得他被秦临弄伤了,好心帮他找大夫,还是……有人要在药里下毒杀他?
惯有的戒心被吊了起来,他问:“静颐园的御医么?姓什么?”
“是的,姓刘。”
“除了我还为何人请脉?”
“园中的人都会去。”
“旁边秦国二皇子那里去了么?”
“去……去过了。”
“他身子如何?”
“一切都好。”
问了半晌没问出东西来,段止观暂且压下疑心,把手腕伸给了他。
大夫问:“近日里睡眠不好?”
段止观点点头,有些讶异,这都能摸出来?
又问了几句寻常的饮食起居,大夫道:“心神不宁,小病,慢慢调理即可。我开个方子,殿下按时服用。”
听说要给自己吃药,段止观的猜疑又冒出来了。待那大夫离开,他就自己远远跟着,看他一路上没再进任何一个门,最后回的却确是医房。
药肯定不敢吃,但若要给自己下毒,心肝脾肾说个什么不好,非要说睡眠?奇怪。
他自然不会跟进医房,转身要回去时,却对上一个矮了一截的目光。
两个侍女围着个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模样,圆嘟嘟的脸颊水灵灵的眼,正歪着头好奇地望向段止观。
段止观并不好奇这园子里都住了什么人,绕过她要往回走,却听她用软糯的声音问了句:“你生病了?”
“没事。”段止观敷衍着。
“你是段国的还是秦国的?”她上前两步,拽了拽段止观的袖子,朝他咧嘴一笑,“有病要好好治呀,不然有人会担心的。”
段止观一怔,然后抽回手,扔下一句“知道了”便走了。
谁会担心他的病?金国皇帝怕他死了,段国会来找麻烦?
这世上又没谁关心的是自己这个人。
回去的路上,他看见秦临正抱着几枝金黄的桂花往里走,有些好奇,又觉得与自己无关。
他叫住他的原因是:“秦临,有御医给你请脉了么?”
秦临动作一滞,随即笑开,“方才已经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