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三个月前,秋猎。
……
“阿南——”
“阿南!”
有呼喊声从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那叫喊声惊动了白云峰里的雀,急促的脚步过道之去,但见着无数的雀儿惊惶的拍翅从林中飞了起来,无数的走兽慌乱的奔逃着。
这却还打个什么猎?
“嗖!”桑南的一箭落了空,心里顿生恼了,待看着来人却还是忍了怒,只皱了皱眉道,“迟哥,找我有什么事呢?”
来的男人是三渡河村里的书生,长得就跟个竹竿似的,一身粗麻的衣衫打满了补丁洗刷的有些发黄,虽然看着其貌不扬,却是三渡河村里少得的读书人。
“阿南,可找到你了,快点随我回去!”他焦急道。
书生名叫迟开疾,差半年就及冠。
“怎么了?”桑南收起了弓,被他这么一拉险险地绊了下去,踉跄一步才站稳了身。
“可是人命关天的急事!”迟开疾顾不上喘气,手脚没有停歇的拽着她加紧跑着,不忘回头说道,“前些日子你爹赌瘾酒瘾又犯了,抢了你家隔壁那个画师的画拿去卖了换钱。”
“我家隔壁?”桑南低忖着,她家隔壁有住人吗?
“他那画听说可是绝世的孤本,这一方被人抢了又怎肯罢休?这不闹到你家来了,你再不过去劝劝,听怕他得被你爹给打死!”
那是她第一次见祝丹青,一个不如自何处来的落魄画师。
桑南是了解她爹的,平日里本就没少惹事,这酒混上来了便更是不知轻重,心下但知这确实是一个不容轻缓的急事,便与其它的猎户打了声招呼后,背着弓和迟开疾急急忙忙的回到了村西。
“真是倒霉被这无赖盯上。”
“可不是。”
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自家门口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乡亲们,三渡河村坐河环山,离景壶城有几个时辰的脚力,生得闭塞清贫,往来的人都是点沾亲带故知根知底的人。
村西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个水泄不通。
连透缝的口子都捡不来一眼。
“让让。”
“麻烦让让。”
“借个道李大爷。”
桑南背着张弓一边拼了命的伸手拨攘着一边叫喊着,可费了不少的力气才从外头挤了进去。
那是桑南第一次见祝丹青,在她的家里。
“混帐!快把我的画还给我!”是怒不可遏的声音,听得甚至有些嘶哑。
拨开了人群,却见眼前的文生那一张儒雅清俊的脸这方已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更生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只是面上的怒容饱盛不改,明明是张单薄消瘦的脸却丝毫不见怯退之色。
桑南背着一张弓站在前面一顿。
“……个瞎子吼个屁吼!”看着眼前的文生一副要画不要命了的模样,就连那一向横霸的赌鬼都一时觉得心戚戚了起来。
混这一道的人都知道,千横万横,绝不与亡命之徒比横。
桑也心里烧着火却又被这么多乡亲围着觉得脸上挂不住,强争着一口气梗着脖子喝道,“不就是一幅破字画!钱老子没有,你要的话——”
桑也原本是想当无赖的横地上一躺,只不想一转眼看到了人群里赶过来的女儿。
登时转了话锋,“得得得,画老子没有,钱你也甭想从老子这里拿来一毛,喏,那是老子的女儿阿南,你就把她带走,当奴婢当丫头当婆娘随你,咱们从此这就算做两清了!”
围观在外头的乡亲们听着一片哗然。
桑家的女儿是这村子里有名的猎头,有的一手好弓箭,可作百步穿杨,三渡河村子里土地贫瘠田里常年收成枯败,时有仰仗着猎头们能上山猎来些果腹的食物。
“这桑也可真是混帐。”
“可真是荒唐,光天化日竟在这卖女儿,简直妄为人父!”
“哎,你先别说,这桑家的女儿已有双十之龄都未有婚许,这等蛮横的女子可不正愁着嫁不出去,桑也这一手可打得好算盘,啧。”
“……”
桑南背着弓立在那人群当头神色不动的听着乡亲们窸窣的议论声,俨然一副全然未放在心上的模样。
那也是祝丹青第一次见到桑南。
虽然在他流离到这山野之地时,没少听到这个颇怀箭术的姑娘名字,但彼时他满身疲惫无心他事,也便不曾见过这位姑娘。
只见她穿着一身莺茶色的长衣,那身衣裳干净但洗得有些生旧发黄,却也不失古朴之味。
这本是一个看着娇弱娴静看着羸弱的不禁风雨惹人怜爱的女子,尤其是那一双杏目望着楚楚动人,堪生得软玉温香。
“嫁个屁,警告过你多少次了少他妈的给我惹事!”
在那一声粗俗骂语与飞踹过来的一人一脚之前,摔飞在墙上的祝丹青原是这般认为的。
嫁是不可能嫁的。
娶也是不可能娶的。
但是时事难料的是,这一日过后一觉醒来,桑南竟穿到了祝丹青的身上,这方望着冲进草庐里的自己的女身,那方望着坐在草庐里的自己的男身,两人一时相对无话。
桑南:……
祝丹青:……
……
“咔。”一粒瓜子被磕开。
“这小子不当女人可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