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珊珊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挣扎着起身,却感觉浑身像陷入沼泽之中,逐渐下沉。她试着睁开眼睛,眼前这张梦中曾见过无数次的脸庞,如今依然俊秀,依然让她心悸。她在心里苦笑。
“你没事吧?”温立诚放大的脸遮住她全部的视线。
乔珊珊揉揉一阵阵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摇摇头,“我还好。”她看了眼墙上金棕色的挂钟,时间指向19点15分,“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她慢慢站起身,低头朝门口挪去。
温立诚跟在她的身后,“你真的没事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何必如此呢?总是这样,给予的如此轻巧,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
乔珊珊有点不耐烦,她一挥手,躲过他的阻挠,继续走向大门。
温立诚张开两条胳膊,高大的身躯挡在她的前面,“不许走!”
乔珊珊停住脚步,抬头,目光没有看向他。她嗤笑一声,“凭什么不许?”
眼前的俊脸有点踟蹰,又有点无赖地看着她,“就是不许!我想和你说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没话跟你说。”乔珊珊伸手去拉门,刚碰到扶手,胳膊猛然一紧,被温立诚拥入怀里。
温立诚仔细打量着她苍白的小脸,嗓音低沉,“你还生我气呢?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生气呢?”语气好像受了莫大委屈的那个人是他。
挣扎,无效。
乔珊珊浑身无力,眼睛发花,她摇摇头,“没有生气。”从来没有生过气。都是自己蠢,怨不得别人。
终于下了狠心,一脚踢过去,她推开惨叫一声的温立诚,跑出门外。
回到家中,乔珊珊倚在门框上大口喘着粗气,心好像要跃出来。
真的是阴魂不散的脸。
她慢慢蜷缩到地上,眼前出现重重叠叠的影像,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毫无表情的父亲,痛哭流涕的自己,温立诚孩子气的笑脸,他认真的表情,他跟在她后面不停地追问她……
她闭上眼,等待着一阵一阵的眩晕如疾风消散,起身走到漆黑窄小的的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闭了闭眼,眼眶干涩,也许泪早就流光了吧?这一场追逐的梦境,她早就该清醒了。
忍着头痛煮了半碗面吃,没什么味道,也许还有点苦。乔珊珊嘴角扯出一个垂落的微笑。
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乔珊珊已经醒过两次。总是睡不踏实,老毛病了。
她伸手从枕边摸出手机,一看顿时心里一沉——7:20?比平日起床时间整整迟了半个小时。匆匆洗漱完毕,她还来不及戴上手套,就拎起包走出屋门。
跑到小区外的公交站牌等车,错过上一班车,她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等到下一班通向工作地点的那辆公交车。
还好没有迟到,只是早饭没有时间吃了。她在心里哀叹一声,振作士气给自己打了打气。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在下班铃声响起的时候,办公室的同事多数已经放下手里永远忙不完的事情,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继续忙碌着生活。
乔珊珊还在办公室,她习惯把一天的事情做完再下班。等到她关上电脑,天彻底黑透了。
站在公司大门口等了快四十分钟,她才终于坐上最后一班车,今天还算幸运。
她望着窗外橙黄的路灯,不时挥手赶走那张惹人讨厌的脸。
车里人仍是很多,有人在小声地交谈着。
她试着去捕捉流动的音节,却发现自己无法抓住任何信息。终归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嘲地笑笑。
下车后,她路过超市大门,还没走过去,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汽车车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不偏不倚刚好在她身前,伸出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把她拉进车里。
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一张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别怕,是我。”那张作恶多端的俊脸,眉眼弯弯地笑着看她,“有没有想我?”
刻意忽略掉他期待的眼神,乔珊珊坐直身体,猛力拍拍前面司机的驾驶座,“停车!快停车!”
年轻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询问的目光,温立诚作势示意他继续开车。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我保证!”
温热的呼气碰到耳际的皮肤,有点难受。
车厢里很静,没有人再说一句话。终于在沉默彻底堕入深渊前,车停下了。
怎么会是这里?
温立诚推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拉着乔珊珊走下车。
望着昔日母校的大门,乔珊珊心里仿若被安放一个烟花绽放的玻璃瓶。美丽过后,留下一地的玻璃残骸,心也支离破碎的空了。
“走吧!”温立诚走在前面,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闲适从容。
乔珊珊望着那个不知看过多少遍的背影,叹了口气。
两人并肩走在高中的校园里,时光流转,仿佛回到当年那个夜晚,两人初次相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