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蠢货。”孟南气不打一处来,又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被人拿命护的操蛋感。
就是当年在组里混得最凄惨的那段时间,他也没依靠别人脱过险,现在倒好,出都出来了,日子也混好了,反而让隔壁小孩儿帮自己挡了刀。
愧疚倒不至于,谁让苏云司自个儿瞒着他。只是心疼,心疼得要命,让他亲自去打一架挨两刀也比这好,好上千倍百倍。
他才十七岁,连成年都还差几个月。
“好好好,我是蠢货,叔叔别生气了。”
苏云司退开半步,将受伤的手腕横在孟南面前,可怜巴巴道:“叔叔给我拆开的,能负责吗?”
孟南冷眼盯着他看,强硬的气息扑面而来,少见地露出了些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平日里的温柔和耐心只是表面假象,贲张的肌肉和冷硬的脸像是要把人活活吓死。
苏云司却只是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很长,纤绣浓密,扑在眼窝上就像扇动一双蝴蝶翅膀,太漂亮。
“你下次再做这种傻事,你看我管不管你。”
孟南撂下狠话就下了楼,苏云司听这话的意思就是暂时翻篇了,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有点可惜,刚才居然那么没防备地就睡着了,给了孟南可乘之机。
他以为能瞒得很好,毕竟孟南傻傻的,很容易被骗的样子。
苏云司坐在办公椅上,单手端起桌上的汤碗喝了一口,唇角上扬了一下,眉眼却平淡如常。
窗外一阵风吹来,花香扑鼻,门被吹得合拢了些。不一会儿,孟南就提着家庭备用医疗箱,一脚踹开了木制的门。
“哐”地一声,苏云司还以为地震了。
“过来。”
孟南语气很不好,苏云司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还以为今天可能要挨打,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孟南连给他消毒都轻手轻脚的,酒精棉球像绒毛一样刮过伤口,痒痒的。
“叔叔,我错了。”
“错哪儿了?”孟南回得很快,像是就等着他说这句。
“不该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不该瞒着叔叔,不该对叔叔撒谎,不该赤手空拳地去打架。”
孟南抬头睨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他把旧的绷带一圈圈绕下来,有些粘在伤口上不容易弄开,就拿棉签一点一点地按。
他垂头认真处理伤口,苏云司好以整暇地看着,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唇角提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真好哄。
“好了,注意别沾水。”
他包扎的手法居然比医生都要熟练很多,绷带缠得也很细致,苏云司看着很满意,抬起手认真打量了一番,嘴甜道:“谢谢叔叔。”
“小司。”
他突然又叫了回来,苏云司反而有点错愕,“怎么了?”
“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苏云司小幅度地歪了歪头:“嗯?”
他知道啊,但是这样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准没好事。
“叔叔刚刚冲你发脾气,是因为你实在是欠收拾,但这并不意味着叔叔不心疼你。”
苏云司看着他,轻轻眯了眯眼睛,像以前一样笑着说:“我知道。”
孟南忽然叹了口气,抬手顺了顺他头顶翘起来的发丝。
孟南心里很清楚,他发火发得有些过了,苏云司替他挨了刀,也乖乖坦诚了,合着还要在他这里受委屈,要换成他早不干了。
他在梨花巷住了八年,接触邻居总是点到即止,怕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连这家店也是深思熟虑,疏通了很多人脉才决定要开。
从决定对苏云司好的那一天起,孟南就已经提前预想过会有苏云司受他连累的时候,只是他没想到苏云司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小司,能不能答应叔叔,以后听话一点?”
“以后可以还会遇到这样的事,叔叔希望小司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叔叔,让叔叔来保护你,好不好?”
苏云司眉眼弯弯地笑,笑意浮在粼粼的阳光里。窗户早就被风吹开了,沾满花香的温暖落在书桌上,落在试题册上,苏云司看着孟南,温顺地点头说好。
他头上的纱布,脸上的伤痕和手上的绷带仿佛成了一种暧昧的证明,孟南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身边的孩子长大了。
因为长大了,所以“保护”的欲望才如此强烈,“保护”一个人才变得如此重要。
即便孟南根本不需要任何保护。
从小到大,他都是自己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