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心念一转, 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胭脂红听到耳边低低的笑声,眉心一动,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楚思“啊”了声,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胭脂红脸色仍是不咸不淡的, “我随后便要回酒楼了, 走前来看看你。”
“哦。”楚思淡淡的应道, 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
胭脂红暗自等了会,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有话说, 不由地抬头看她一眼。楚思察觉到她投来的不悦的目光,笑眯眯地对上了她的眸, “姐姐一路走好, 过两日我便携夫君回去看你。”
她有意无意加重“夫君”二字,话音一落, 明显感觉到按揉自己脚踝的双手微微一顿, 旋即对方站起了身, 不再替她揉脚。
“酒楼离不开人,我得回去了。”
“我送送姐姐。”她嘴上这么说,人却一动不动地坐着。
胭脂红道:“不必了, 你脚上有伤, 这几日好生歇着。”
“那好吧,姐姐慢走。”
楚思说不送便当真没有出来送她, 胭脂红走到半道上停住脚步,脑中浮现出洛水说过的一番话:女子若是嫁了人, 心自然会落在自己丈夫身上, 根本顾不得旁的。
胭脂红想到这,心凉了半截。她并非小肚鸡肠到要和她丈夫争宠,可楚思态度转变的未免太快了些, 这才过了一晚而已,若将来他们有了孩子,自己是不是就要成为她口中的“外人”了?
胭脂红有些慌了,就是当年面对秦宅几十名杀手时,她都没有如此慌张过。这种慌张还伴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还有不甘,因为原本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却顷刻之间成了别人的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宫门口,见到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眼前一亮。时舞这一路见胭脂红情绪低落,这会儿看她微变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如实说道,“大姐,这马车……是我事先准备的。”
胭脂红另外半截的心也凉了,扯了扯嘴角看时舞,“还是你贴心。”不像有些白眼狼,自己掏心掏肺十多年,却还不如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丈夫”!
春香在一旁看着悠闲坐在椅子上的楚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才一听秦姑娘来了,急急忙忙赶过来,鞋都险些跑掉了,可如今没聊上两句便让人走了,走便走吧,这王妃也不派个人送送,未免太过失礼。
“春香。”楚思啃着香蕉,偏头喊她一声。
春香忙收回思绪,“奴婢在。”
“听说长宁宫前几日分到了几样贡品,都有什么?”
春香回话,“都是一些稀奇的宝物,有香梦枕,千里镜,雪肤膏,还有九尾狐皮制成的氅子,冰天雪地里只要有这一件氅子便可抵御寒冷,宫里几个娘娘都想要这些个宝物,可皇上宠五皇子,命人送来了长宁宫。”
“嗯。”楚思点点头。这几样宝物里,千里镜她倒是见识过,它可以放大千里之外的东西,行军打仗时有几分用处。她不禁问道,“这香梦枕同雪肤膏是何物?”
春香一一解释,“香梦枕是源自西域的宝物,有安神醒脑的功效。雪肤膏嘛,自是保青春容颜不老。”
楚思将手里的香蕉皮朝她手中的盘子上一甩,“都收拾起来,待我三朝归宁之日,送到雁阙楼去。”
皇帝老儿,你逼我嫁你儿子,就别怪我搬空你家。
“啊?这……”春香颇有几分为难,“这恐怕得同王爷商量商量……”
“我私下会同他说的,堂堂皇室亲王,归宁之日空着手总说不过去吧。”她想了想又说,“府里还有什么宝物都归置归置,一并送去。”
春香:“……是。”
楚思向崇扬提起这事的时候,崇扬犹豫了几番,不想在新婚妻子面前拂了面子,终是答应了。
“思思……”崇扬清了清嗓子,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眼床榻,“昨夜我们……有没有……”
“什么?”楚思正低头摆弄着一块玉器的毛料,头也不抬地说。
“我是说昨夜我们有没有……行夫妻之事?”他昨晚喝了一杯之后就不省人事,早上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思量好尺寸,在玉器上画了一个圈,闻言抬起头,玩味地看着他,“你说呢?”
“我记不得了。”
楚思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崇扬见她不回答,急道,“你倒是说啊?”
楚思拿起一个小锯子沿着玉器画圈的地方开始锯,丢下一句话给他,“你自己去看。”
崇扬经她这一提点,连忙跑到床边,一把掀开被褥,果然看到一小块干枯了的血渍,他心下一喜,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思思,你……这是真的?”
楚思没理他,继续忙活手里头的事。崇扬高兴之余,不解地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做个镯子。”
崇扬笑道,“宫里上好的镯子数不胜数,你想要拿去便是,何必辛苦自己做?”
“你懂什么?”楚思对着光亮照了照那块玉石,又开始埋头一点一点地锯,嘴角上翘,语气不自觉柔了下来,“再过一个月她便二十五了,我想亲手给她准备一份生辰礼。”
崇扬一听更兴奋了,紧张地说,“该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他一个月后也是二十五岁生辰。
楚思看他自作多情的模样,嘴角抽了抽,也懒得多做解释,顺着他说,“你说是便是吧。”
崇扬满心欢喜,可一想到她做的是个镯子,心中又忍不住别扭,哪有给男人送镯子的?但楚思有这份心,他就已经很高兴了。见楚思锯的掌心通红,准备接过锯子,“要不我来吧。”
楚思避开他道,“你别多事。”崇扬只好守在一旁不去打搅她。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洛水因当日同胭脂红闹得不愉快,两人这几日虽在一个屋檐下,愣是没说上两句话。胭脂红有意向她道歉,这几日顿顿亲自下厨,将她的馋虫引了上来。
吃人家的嘴短,洛水这会儿一点气也全消了,心知胭脂红对楚思的态度,也不在她面前说楚思的不是。
街道忽然变得嘈杂热闹起来,崇扬一身华服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一顶奢华的轿子,轿子后拖着几大车礼品。
洛水站在二楼的窗口招呼着胭脂红过来看,“你的宝贝妹妹给你带回来这么多东西,你要发达了!”
胭脂红看着一行人来到雁阙楼门前停下,崇扬翻身下马,来到轿子前,撩开帘子,轿子里走出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
崇扬伸手去搀扶她,被楚思剜了一眼,缩回了手,悻悻地说,“轿子你不让我上,又不让我搀着,有你这么对待夫君的吗?”
楚思没好脸地说,“我七老八十了吗,走路还需要你搀?闪开!”
崇扬凝噎无语,他几乎在想自己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解风情,又举止粗鲁的妻子,半点女儿家的柔态都没有,这才过了三日,自己身上便多出好几道伤。想他堂堂大泱朝的五皇子,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