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归琅之前所见的鬼都不同, 是纯粹的鬼身,却有着人的外表。
苍白的长发,缺乏血色的肌肤, 身量修长, 玄色衣袍上绣有地狱十景的花纹,衣袂在鬼气震荡下无风自动。
当他抬起头时, 才像一个鬼, 血红色的眼睛阴冷而又妖异。
很强,比以前遇到的所有鬼物都要强。
整个鬼域内的鬼气, 都在被他引动,而且……他似乎吞噬得到了嗔鬼的大部分力量。
祁净远已经喘不过气了,鬼物出世的威压仿佛化成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天目抽取了他全身大半法力, 散发出一圈淡淡的白光,让他能够支撑着身体,看向不远处的鬼物。
他声音干涩, 艰难地说道:“殿下,这是……冥君。”
归琅眼中带上了一分凝重,联系前后,猜出了其中因果, “冥君有怨,亡而不散,残魂机缘巧合下夺得了嗔鬼之力,在这战场凶煞之地, 成了气候。”
瑞帝在留下的记载中说冥界府君为了成仙,失败后彻底消亡,如今看来所记并不详实。
归琅抬手, 用玉玺上的气运在漫漫红雾中开辟出一条路,示意祁净远离开。
祁净远没有半分犹豫,转头就跑,冥君即便是残魂,也绝非凡人可以应付。
暗红的鬼气不断冲击,却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屏障,无法填充这一部分空缺。
冥君立于尸骨之上,对于祁净远的离开,没有做出半分反应。在他看来,一只蝼蚁从脚边爬走,并不值得关注。
他的始终看着归琅,慢慢的,目光从审视,变成惊怒,再到充满杀意。
“仙人?”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阴气森森,语气愤怒中又带有几分不屑。
归琅却是目光淡然地一拱手,“大衡储君,太子秦归琅,在此见过冥界府君。”
话语堪堪落音,鬼影一闪,冥君便已经到了他面前,挥过来的手带着劲风。
一出手,便是杀招。
苍白的手被剑挡住,二者交接,居然发出了金石相撞的声音。
冥君转而以两指夹住剑身,冷然道:“拿着凡人的破铜烂铁就想对付孤,仙人未免太过自负了。”
银白的铁剑从他手指接触的地方开始变黑,然后一寸一寸地断裂,化为残渣。
凌厉的掌风再次带着森然的鬼气袭来,归琅接下一掌借力后退,金色的气运之力为他所用,形成了一把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剑。
“竟是乾灵之体!”
冥君血红色的眼眸中怒意更甚,他忽然大笑,语气却是充满痛恨。
“乾灵之体,仙人凡身,哈哈哈——将这些摆在孤面前,是想骗孤再走一回成仙路吗?!”
“休想!孤绝不会再落入尔等圈套!”
冥君周身鬼气动荡,朝着四周肆虐,尸骨堆积而成的山丘被夷平,许多鬼物受到波及,瞬间化灰。
归琅作为主要被攻击的目标,在这般大范围的冲击下,避无可避,一时间肺腑受震,有些气血翻腾。
冥君再次动了,动作快到留下残影,短短几息内,一人一鬼便已交手数招。
凡人受限,归琅纵使能在看见对方出手的瞬间,想出最好的应对方式,但身体仍慢了一些。
归琅受了不轻的伤,可他目光依旧十分冷静,疼痛感并不能影响到他。
他甚至还能在应对冥君的同时,评估自身伤势,计算着身体能够支撑的时间。
不能拖下去,他虽体质特殊不受鬼气侵蚀,却终究只是凡人之躯……
他已找到除灭冥君残魂的关键,可对方即便理智半失,也未曾露出破绽。
归琅眸光微动,冥君得了嗔鬼本源力量,深受影响,他或许可以出言相激,使其更加愤怒。
冥君的杀意极盛,他几乎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得硬接下几招,断断续续地说道:
“本为天地灵物……却妄想颠覆阴阳。”
“天地如何容你……”
“落得如此地步,可悲,可叹。”
归琅这几句话里没有任何嘲讽,语气清淡,透露出几分旁观者的悲悯。
冥君显然被激怒了,再次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仙人”,调动鬼域之力,一掌落下。
归琅吐出一口鲜血,气运化成的盾牌挡在他面前。
冥君不惜损坏己身创造的鬼域来抽取力量,归琅却不想燃烧金龙气运。
国运不可有损,所以他至始至终都只是把气运当作“器”使用,到了这种危急关头也依旧如此。
好在冥君是纯粹的鬼身,受气运克制。
归琅将手放在了怀中的传国玉玺上,说道:“冥界已毁,冥君如今也成了残魂,咳咳……何必祸乱人间,造出这方鬼域自欺欺人……”
鬼域的风停了,有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阴风呼啸,地动山摇。
冥君的双目如同两盏血色灯笼,死死地盯着他,那种愤怒,仿佛恨不得噬其肉,食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