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早就对她存了杀心,当年秦霜的长兄之所以能成为隋国公皆是因为抢夺了阮絮母舅的军功,如今阮絮的母舅战死,秦霜哪里会容阮絮在自己的眼前苟活?
但阮絮也并未惊慌,秦霜无所依据,加之贞元帝尚在病中,大可以等到贞元帝崩逝后,以殉葬之名让她随葬,用不着她亲自动手。
“娘娘娘娘当真是高看我了,我这般俗人,只是想去求道长讨些药罢了,娘娘若不信大可去问道观里的人,哪次我与清执道长相遇不是为了旧疾一事?”
“更何况清执道长那般冷冽高松般的人,又怎会和我们有沾染,即便是有,也不该是我等俗人不是?”
“若说与清执道长接触更密的,当属柔嘉郡主才是,而我不过是因为旧疾才与道长有了些牵连。”
秦霜闻言眸色微动,她松开了桎梏住阮絮的手,旋即瞥向了柔嘉。
秦霜早就叮嘱过柔嘉,在清执面前亦不可上赶着便贴上去,可柔嘉竟是让众人都瞧出来了来意。
柔嘉注意到了秦霜的目光,她双颊有些发烫,转而垂首低眉,不再言语。
“罢了,起来吧。”
“诚如你所言,清执道长向来方正耿介,也当是瞧不上你这样的俗物。”
秦霜冷眼一扫地上的阮絮,鲜红的印记在她玉脖上显露,微敞的衣襟下肤色胜雪。
她转而朝上看去,女子眼波流转,盛有莹泪,眼尾染有绯色,右手抚着左胸,轻喘微微。
秦霜哼笑一声,只道阮絮美则美矣,却过于妖异了些。
“好了,本宫今日来道观也是为了来看望陛下,只是途中听了些闲言碎语,本宫作为后宫之主,自是要替陛下好好管治后宫,适才对阮美人出手过重了些,阮美人也切勿放在心上。”
阮絮忍住了喉间窜上的咳意,脖颈处传来的疼涩让她额前洇开了一圈的汗珠,她强颜欢笑道:“娘娘是中宫之主,做什么都是不会错的,况且娘娘也是为了阖宫上下不是?”
秦霜并未立即应声,她停顿了片刻后才笑着开口:“阮美人的确是个聪慧的,今儿个天色也不早了,阮美人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闻听此言,阮絮才觉如释重负。
只是令她棘手的是,如今秦霜居于玄都观,她若是还想接近清执恐是会费些力气了。
“姨母!你这是何意?您怎能如此轻易地就放她”
柔嘉抬手指向正向着门外退去的阮絮,眸中愠色不散。
却见秦霜不以为意地收回了在阮絮身上的目光,随后抬手替柔嘉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语重心长道:“婉仪,这就是你小性了。”
“你觉着清执会瞧得上这样的俗物?”
秦霜双眸淡然,纤指微抬,指向了阮絮的背影:“清执那般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是断断瞧不上阮絮这样的媚主妖女的。更何况若是陛下崩逝,她又无子嗣,届时直接让她殉葬,何须我们动手?”
“倒是你。”
秦霜转而抬手在柔嘉的额前正中一点。
“本宫早就知会过你,要想同清执拉近距离,万不可一个劲儿地往上贴,他是个冷性的,你也不可太过主动才是,他本就厌烦尘俗,你若一味地投怀送抱反倒是招了他的厌,你可知错了?”
柔嘉吃痛地揉了揉前额,嘟囔道:“可衍哥哥总是对柔嘉百般推拒。”
秦霜的眼角因岁月流转而攀上了细纹,但若不细瞧,却是难以发现,她拢了拢肩头的大氅,正色道:“你怕什么?你是秦家出来的孩子,注定是要坐上高位的,你若连这些都没法子应对,本宫还指望你日后入主中宫?”
“姨母,柔嘉不是这个意思”
柔嘉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她上前攥住了秦霜的衣袖,语调中染了些泣声:“柔嘉下次再试试便是了。”
“母后!”
正当柔嘉的话音消散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道朗声。
秦霜褪去了方才的严色,正了正衣襟,她转身对上门外,只见院中一道水蓝清影缓步而来。
柔嘉一瞧见那人的身影,双眉便是一攒:“靖王也来了玄都观?”
秦霜颔首应声:“早些日子紫阳真人来信说是陛下时日无多,本宫今日来道观,索性也让衡儿也一道来了。”
而在小院之外,梅树交错,枝桠横斜,投落的沉影洒在阮絮肩头。
因着被秦霜罚跪了一个时辰,是故阮絮的步子走得极为缓慢。
她撑着冰凉的墙壁,亦步亦趋,脖颈间的疼痛尚且未散,逼得阮絮走两步便得停下来歇上片刻。
等到她移步至院外之时,却是被来人一撞。
水蓝色的袍影翻飞,卷动梅香,男子腰间的玉佩在夜色下泛出润泽白光,眼前人盈盈倒下,他忙不迭上前一揽,才使得那人并未继续下坠。
阮絮本是堪堪向后坠去,哪知竟被面前人给轻拽了回来。
只是她双腿本就无力,因而整个人都倾倒在了男子的怀中,染了那人一身的梅香。
等到阮絮回神时,才正对上一双阴骘的眸子,男子下颌清俊,鼻梁高挺,他看向阮絮的双眸里盛有不明的意味。
“靖王殿下?”
裴衡的目光在怀中人的身上四下流转,手间的柔软让他一时失了神。
阮絮想将手抽回,却发觉不过徒劳,而当她抬眸时,却瞧见了裴衡身后的一道人影。
那人青袍依旧,持有一把青竹伞,他平静地望向阮絮,眉眼盛雪,霜寒冷冽,让人瞧不出喜怒。
阮絮赶忙使了劲儿从裴衡的怀中抽离,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心虚。
她转而向着裴衡身后的人开口:“清执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