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走后, 聂蓉只用一刻的时间就决定了要和七娘一起开铺子。
这条路,的确是她从没想过的,可她原本就只有两条路可走:嫁人、出家为尼。
她不愿意嫁人, 就只能出家,但与其出家,她更愿意走这新的一条路。
随后她才想到一件事:她也没钱。
她所有的家当都在房中几个箱子里, 此时一一打开清点,也才两三百两银子, 离开铺子远远不够,看着区区一点碎银和铜钱,她倒有些后悔当时没要严辞给的那笔钱。
想起他,心口又是一阵疼,她将这心思压下, 又去清点能当的东西。
最能当钱的自然是珠宝首饰,可她手上也不剩多少了, 心里这样想着,将首饰盒打开, 却看到了那只金烧蓝花丝镶玉凤凰发簪。
那般华丽,那般耀眼,在首饰盒里一眼便可见,是严辞给她买的, 因为她嫉妒他给陆绯嫣送簪子, 所以一口气给她买了三只。
为什么一个人,能在那时候对她那么好,又在知道她无法生育后就那么无情, 要娶陆绯嫣做妻, 让她做妾?
明明, 哪怕是平妻,她也能接受的……
发觉自己又想起了这些,她立刻就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去找当天买的其他两样首饰。
清点一番便发现另两只也在,东西当时似乎是青梅收的,将这所有首饰装在了一起。
如果当时是她自己收,大概就扔在那儿不会要他的,可现在,她却觉得还好青梅将这三样首饰带回来了,这成了她手上最贵重的几样首饰,当时她也知道多少钱买的,将它们当出去,倒真能凑一大笔钱。
她将三只首饰拿出来包好,亲自出门去到当铺,将首饰拿了出来。
当铺掌柜看了首饰,点点头,抬眼问她:“都是好货,敢问夫人是死当还是活当?”
聂蓉一时愣了,之前当东西都是冯妈妈帮她当的,她从没亲自当过,所以出门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犹豫片刻,她就回道:“死当。”
既然已经决定了断一切,又何必再留着念想,不如就死当了,管它最后流入何人之手。
死当的价更高,这几样首饰成色也很新,掌柜并未欺她,给了个还不错的价格。她在典当单据上画好押,看着掌柜将东西收到柜中,心头不由就梗了一下。
好在她头上还戴着帷帽,能将自己的一切情绪藏在垂下的白色纱罩内。
然后掌柜就拿出一堆银子出来,让她清点。
看着那堆数额不小的银子,她深吸口气,以一种了却前尘往事、重活一世的心态接下了银子。
……
聂兰比她信上说的还要来得早,在信到后五天人就来了,没带孩子,倒带着姐夫周遂,明显是专心来办事的,而不是来娘家探亲玩耍的。
聂蓉本就好看,加上先前嫁侯府、被传谣言等等,早已在京中有了名声,如今被休,也是许多人知道,所以来说亲的并不少,聂兰担心拖久了她就许了别处,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要将聂蓉说给周遂上级。
周遂屡次会试不中,又进不了墨阳书院,最后遇到机会,就去邻近平南县做了个县丞,而这平南县县令却是进士出身,曾官至知府,又出身江南大族,颇有些背景,如今年三十七,正好丧妻未娶。
聂兰周遂夫妻二人觉得这县令没两年就得重新任知府,若能和他搭上关系,周遂前途便大有可为,此时就是绝佳的机会,所以不愿错过,专程告假赶了过来。
聂谦最初不太看得上这位县令,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升上去,到聂兰给他讲了这县令的家世、族中何人在哪里为官,官至几品等等,聂谦便动了心思,觉得这县令也不错。
温氏原本担心聂兰有意欺负聂蓉,心里并不欢喜,后来听闻这位县令十多年只有一位妻子,妻子亡故三年还未娶新妇后便也被说动了,特别是这位县令和原配又有了二子一女,也不再缺子嗣,心里越发觉得这县令好。
聂蓉眼见自己的婚事几乎要被定下,便直说道:“爹,我不嫁人,谁也不嫁,我已同人在西街看了个铺子,准备去开店。”
聂谦觉得自己听错,又问:“什么?”
聂蓉将话再说了一遍。
这会儿聂谦倒不像以前那样动怒,反而犹为平静,似乎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笑了一下,这才板着脸道:“你这是在和我说笑?”
“不是,女儿说的是真的。”聂蓉看着聂谦说。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反抗父亲,而且还没严辞在身后。
聂谦这下知道她是认真的,却还是不在意地轻哼一声,然后认真道:“不可能,你要说再等等也可以,多挑挑也行,但人是一定要嫁的,开铺子什么,痴人说梦!”
聂兰也在一旁说道:“蓉蓉,咱们聂家可是做官的,你就算被休,也还是官宦人家出生,怎么可能去抛头露面开铺子?再说你会开什么铺子,站在那儿出卖色相么?”
聂蓉被她说得来了气,却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也并不想和她吵,便说道:“若爹觉得伤了您的名声,我便从聂家出去,自立为女户,与爹没有关系。”
“蓉蓉,你在瞎说什么!”温氏不敢置信地出声,被她吓得脸色发白。
聂蓉看向她,坚定道:“娘,你有想过我二嫁的下场么?那就是这一生过得比你还不如。你尚且有一儿一女傍身,还要在家中受尽委屈,夫君不敬你,原配子女也不将你放在眼里,我又凭什么在那夫家站住脚?”
此话一出,温氏泪眼婆娑,聂谦则是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说的什么大逆不道之话,给我跪下!”
聂蓉没跪,聂谦则一边让人上前按她跪下,一边怒声道:“我告诉你,今日这婚事我就定了,要么你一头撞死,要么就给我嫁给那县令!”
聂蓉见他如此坚定,便知道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她之前想过,如果爹不愿意,她就只能拖延时间,爹在意什么,便用什么来拖,所以她要说沈知娴来找她的事,告诉爹,沈知仪在等她,而她也要等沈知仪。
什么知县,什么尚书府次子,在沈知仪面前什么都不是,以爹的个性,一定会认真考虑,然后同意等个一两年再说。
只是这个理由,又将沈知仪扯了进来,她怕以后生出许多事非,所以只将它当作最后的下下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她身后传来:“爹,你就让姐姐自己选吧。”
聂蓉回过头,竟发现是弟弟聂长博回来了。
聂谦见他又擅自从书院回来,怒气更甚,恶声道:“你当你是谁,做儿子的倒吩咐起老子了?你姐姐我不打她,你却是少不了一顿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