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意思,是我为了贞洁和大魏,合该赴死?”
“你是帝女,你当年在谢珩面前没有骨气吗?皇姐,朕这几日一想起你的事,就替你感到难受,可你竟你能忍下来,想想你是连朕都不怕的,真是荒谬。”
姜宝鸾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几乎就要立不住,这就是她的亲弟弟,大魏的皇帝,口口声声竟是让她去死。
原来赐婚也只是权宜之计,觉得她丢脸,才是姜昀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没有办法再和姜昀继续说下去,但姜昀却紧逼过来:“朕问你,若你当初遇到的是那些蛮人呢,或是其他敌人呢?你被他们夺去,你也要从了他们?你这和背叛大魏又有何异?”
姜宝鸾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陛下怕是忘了,把我们这些女子送去给蛮人的,不是你们吗?”
闻言,姜昀从鼻尖里出了一声气,拿起酒壶灌了几口:“朕可以送你们出去,你们也可以殉节。”
姜宝鸾忍不住往后踉跄两步,其实此时姜昀的话已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却怎么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弟弟竟是这样想的。男子的错,却要女子承担。
承担了还不够,若是像她一样苟且偷生下来,便会被千夫所指。
“你知道清白难保的时候,就应该做了了结。这是母后宠坏了你,将你宠得娇惯自私,只想着自己,有一日国破家亡,想来也会从了贼子,摇尾乞怜,如何像个公主?静徽性子冷僻,在这方面却比你好,若是她遇上那不堪的事,定是二话不说去死的,当日容殊明找到她,她也已经开始绝食了。”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不配做公主,那赐婚倒真是天大的恩赐了。”
“皇姐,朕真的不明白,你可以为了活下去而甘愿自轻自贱委身谢珩,却又不愿为了自己的孩子和谢珩在一起,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会嫁给他的。”姜宝鸾不想再和姜昀说话,转身就走。
他们早已并非昔日姐弟,一个男子、一位帝王,他无法理解女子的不易,只能刻板地以他的标准去要求她。
对亲姐姐尚且如此,又谈何那些底下的百姓?
姜宝鸾长叹一声。
“朕还有一事忘了告诉皇姐,”姜昀在她背后高声道,“容殊明因那些叛军曾是百姓,坚持不肯杀了擒获的一支降兵,朕不会再派兵支援他,他回不来了,你那些话也不用问他了。”
姜宝鸾的步子一顿,却没有回过头去。
在楚国公府时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可是再难,心也没有此刻冷。
原来容家世代忠良,也抵不过姜昀的浅薄和猜忌。
她一步一步朝着玉殿外走去,看着宠妃们娇笑着迎面而来,尽态极妍,只为赶紧到姜昀身边去。
这一日一夜的奔波劳累,姜宝鸾在出了玉殿之后终究是晃了一下身子,但在何氏上前扶住她之后,姜宝鸾咬牙撑了下来。
她还不能倒下。
因着弟弟和母亲的这几桩事,姜宝鸾只在昭阳宫歇了一晚,第二日便收了东西,正式搬去了舞阳大长公主府小住。
在出宫前,徐太后又着人来请了一回,姜宝鸾没去。
只是到底徐太后是为着她才做出这样的事的,姜宝鸾想起母亲的拳拳之心,也暗自难过,觉得自己这般离开也是伤了徐太后的心。
她让何氏亲自去徐太后那边回了一回话,说:“只是去姑母那里散散心,母后不必担心,玩上几日就回来了。”
何氏回来时带了很多徐太后的赏赐之物,其中亦有孩童的玩具,何氏仍给她回话:“太后娘娘说了,让殿下玩尽兴了再回来,这宫里头皇后也病着,待着也是无趣,过几日让大皇子殿下也过去玩。”
姜宝鸾心里略好受了一些,看着宫人们将一个个箱笼收拾完,对着偌大的昭阳宫叹了口气,这才出宫。
但有时又会想起身陷囹圄的容殊明,再如何都畅快不起来。
一时出了宫,舞阳大长公主早就在府中等着她了。
今日姜怜身边倒没那些面首陪着,只有一个婢女在为她煎茶。
见到姜宝鸾来了,姜怜朝她招招手:“快过来,姑母备了好茶好糕点,你尝尝,可是比宫里的还要好上许多。”
舞阳大长公主姜怜出生时正值王朝鼎盛,自小所受宠爱只会比姜宝鸾还要多上几分,也极懂享乐,她府上的东西自然都比别处要精致讲究,便是如她所说,比之宫中也不遑多让。
婢女就茶先放到姜宝鸾面前,姜宝鸾端起来抿了一口,虽她眼下无甚品茶的兴致,但这茶一入口便知是极品,唇齿生香。
又一道锦果蜜笋、一道香药蜜瓜并一碗砌香葡萄,被姜怜推到了姜宝鸾面前。
姜宝鸾尝了另两道,只对最后一道砌香葡萄无于衷,没有再手。
她一看见葡萄,就想起昨夜姜昀面前的那一盘,又想起姜昀还摘了一颗给她吃,无论如何都再也提不起兴致。
姜怜见她不,也没有再劝她吃一些,只问:“回宫去见过你母后和陛下他们了?”
姜宝鸾不回答,又默默地捻了一瓣姜丝梅放到嘴里,甜津津的味道在口中漫开,她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姑母,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公主吗?”姜宝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