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漾和陈强在楼下说话时,蒋妈妈和客人在楼上聊天,蒋时延则是一直看表。
他下午四点做完CT出来,看到唐漾“要么么哒”的表情,搁在屏幕上的手指好像真的被那表情包小孩亲到了一样,又酥又痒。
他回复。
【老公:就知道你会想我!】
隔了十分钟,唐漾没回。
蒋时延再发一条。
【老公:我也想你!】
又隔了半小时,唐漾还是没回。
蒋时延有些坐不住了。
【老公:?怎么人不见了?在开会吗?上午不是才开过?】
【老公:那你好好开会吧,我也回病房处理工作。】
蒋时延住院的这一个多星期,助理也来回奔波。通常是助理上午把文件送过来,蒋时延下午看完,助理第二天到医院拿。可今天,助理下午才把文件送过去,不到一个小时,就接到了高效蒋总的电话。
助理过去,询问细节,蒋时延一边应,一边接着给唐漾发微信。
【老公:我文件批完啦,马上五点半了,我妈说她待会儿回去做饭带过来,你要一起吃吗,想吃什么,要一起的话我让她多做点你喜欢的。】
还是没有回复。
之后,蒋妈妈回家了,做好饭了,又带过来和蒋时延一起吃了,开始迎接今天第四拨朋友了,唐漾还没过来,也没回消息。
蒋时延看着表从四点走到七点,望着手机上一连串同方向的聊天框,他嘴上“嗯”“是”应着客人的话,心里却忍不住失落。
【老公:都过七点了,你怎么还没过来啊。】
【老公: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和要求你一定要过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点想你。】
【老公:我是不是发太多打扰你了,漾漾……】
【……】
全部石沉大海。
漾漾,蒋时延不敢想,可越不敢想这样的念头越是压不住,漾漾是不是不爱他了,是不是当时试一试就是没认真,她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蒋时延脑海千转百回,唐漾到了他病房门口。
唐漾上午开会把手机调成静音断了网便一直没管,这时她摸出来想给蒋时延发个什么,刚连上无线,一条条消息接连蹦出。
唐漾逐条下滑,想象出他一边敲字,一边委屈巴巴的模样,心软得不像样。
她正想回复,转念思及那四拨年轻小姑娘,最后一个还待在他病房……
心软能值几毛钱?
唐漾冷哼一声,折身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补妆,她卸了偏哑光的口红,换了正一点、亮一点的色号。
唐漾生气归生气,出来时,想到他没等到自己回复,还是没忍住去到楼下给小可怜买了一份钵仔糕。他最喜欢吃这个。
而楼上,蒋时延看到聊天框顶上闪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变回“老婆”,然后没了后续。
有过希望,然后破灭,大概比没过希望更让人难过。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蒋时延翻涌的情绪。
蒋妈妈起身去开门,唐漾拎着东西进来。
“吃饭了吗,糖糖?”蒋妈妈问。
“吃啦,”唐漾看到病房里坐着另外两个人,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然后笑说,“我这是赶上了吗?难得热闹。”
蒋妈妈拉着唐漾给她介绍其中一位:“这是我一朋友,之前一直在新西兰,去年年底回的国,听说时延病了,她带女儿过来看看,倪萍波、倪总,”蒋妈妈说,“糖糖,你跟着时延喊倪阿姨就可以。”
唐漾乖巧地喊人。
倪萍波和蔼地应下,拉着身旁的年轻女子道:“这是我女儿,盛倪娜。”
蒋妈妈跟着补充:“这是我女儿,唐漾。”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啊不不不,不是我女儿,糖糖是时延的好朋友,好多年了。”
大家都被蒋妈妈逗笑。
两位长辈让盛倪娜和唐漾比年龄。
说话间,盛倪娜思忖:“我好像在悠然居见过漾姐。”
唐漾看了盛倪娜几秒,也想起来:“对,就程斯然那次聚会,草坪烧烤。”
倪萍波:“真是缘分。”
几人又是说笑。
从唐漾进门开始,蒋时延的视线便紧紧追着唐漾。她说话,他就笑;她笑,他也笑。说不清笑什么,可能因为她来了,可能因为她没有别的“狗”,也可能因为她今天好漂亮。
唐漾和她们聊了几句,便到床边,把热气腾腾的钵仔糕递给蒋时延。
蒋时延自愿当背景板几小时,这下出声找存在感。
“你专门去买的?”他做惊喜状。
明明就在楼下。
唐漾心里还闷着气,一口应下:“对啊。”
蒋时延看她咬了一下唇,满眸的温柔快溢出来:“要我说谢谢吗?”
唐漾撞进他的眼波,差点稳不住,她偏头清了一下嗓子:“你,你随意……”
蒋时延无声笑着,打开袋子开始吃软糕。
蒋妈妈把唐漾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倪萍波母女道:“这孩子就是有心,每天都过来。”
倪萍波腹诽,蒋家在A市是什么地位,能有那么多简单的情谊?
倪娜带的礼盒,母子俩看都不多看一眼,几块钱的钵仔糕稀罕成这样?
蒋时延吃得斯文又愉悦。
倪萍波笑着道:“其实倪娜很早之前也想过来,就是不知道时延方不方便,而且倪娜也忙,这里剧本才拍完,那里广告又送过来了,经常跑通告跑到半夜,怎么说,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盛倪娜是当红“花旦”,被粉丝吹成盛世美颜。这时她化着淡妆坐在唐漾对面,蒋妈妈仔细对比:盛倪娜是混血,五官妩媚;糖糖是典型江南女子的长相,娇俏可人。两人属于不同类型,客观来说各有春秋。
“就是,糖糖也这样,”蒋妈妈拉着唐漾的手,特别认同地接话,“你说她漂亮吧,从小成绩就好,一声不吭念了个博士出来。你说她书读多了会不会死板,人家管培生,二十八岁就是汇商分行副处长。”
蒋时延插话:“现在是代理处长。”
“对对,处长了,”蒋妈妈对倪萍波道,“你想想我俩二十八岁在做什么,字不识两个,饱一顿,饿一顿到处跑……”
长辈说话时,唐漾和盛倪娜都没插嘴。唐漾给大家削个橙子,盛倪娜就剥点坚果;唐漾倒水,盛倪娜就去关透风的窗户。
蒋时延好几次想让唐漾坐到自己旁边,见唐漾没看自己,也便作罢。
倪萍波说倪娜怎么优秀,蒋妈妈就拿相同的地方说唐漾,越说越觉得唐漾哪儿都好,怎么看怎么好,除了不是自己媳妇这一条,唉。
聊到后来,倪萍波忽然问:“唐处长有男朋友吗?这么优秀。”
唐漾和蒋时延装朋友装归装,置气归置气,唐漾做不到矢口否认伤害蒋时延。
但不否认的话,不知道某只蒋大狗能乐成什么样。
蒋时延了解唐漾,就在他一脸深情望着唐漾,唐漾想开口时——
“还没有呢,宁缺毋滥眼光高。”蒋妈妈抢先回答。
蒋时延脸上的笑容如贴纸般瞬间凝固。
漾漾大概会说没有吧,大剌剌反驳别人不像唐漾的性格。何况那人是自己老妈,何况两人说好了稳定之前不告诉别人……
蒋时延嘴里像塞着一块布般,堵得难受。
而唐漾也没有犹疑,她弯着眉眼,柔声道:“有喜欢的人了。”
没回答有没有男朋友,但有喜欢的人。
有喜欢的人啊。
嘴里的布变成棉花糖,软软绵绵,丝丝缕缕的甜味直朝蒋时延心尖蹿。
有喜欢的人啊。
蒋妈妈怅然若失,仍是和蔼地道:“好好加油,确定了可以带到家里来,阿姨给你参考参考。”
倪萍波庆幸:“我本来想说程斯然还不错,都是乖性子,和唐漾合得来。”
蒋妈妈半开玩笑:“我家时延也不错啊,性子野,就得糖糖这种乖性子管。”
倪萍波:“倪娜也乖,文静。”
蒋妈妈打哈哈:“年轻人的事儿年轻人自己操心。”
进病房之前,唐漾想象的是——来见蒋时延的都是名媛,打算商业联姻一类,蒋妈妈很喜欢对方,蒋时延不喜欢但也没办法甩脸。这时她就应该拿出稍微强势的气场,凭着曾经积攒的好感,引领蒋妈妈把态度朝自己这边偏。
可全程下来……
剧本似乎拿反了……
蒋妈妈说完“时延要糖糖管”,唐漾陷入羞愧。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的耳根热热的,起身。
蒋妈妈温和地提醒:“病房里这个门坏了,打不开,糖糖要去外面。”
唐漾前脚刚走,盛倪娜也站起来:“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盛倪娜明显揣着企图,但她和她妈没说到那一步,蒋时延自然懒得理,这时见她跟着唐漾出去,蒋时延也坐起来:“我也去一趟洗手间。”
“凑什么热闹。”蒋妈妈打了一下蒋时延,还是弯身给他找拖鞋。
不是凑热闹,是他知道盛倪娜肯定是冲着唐漾去的,肯定会拦住唐漾。但他不知道唐漾知不知道盛倪娜不好对付。
万一盛倪娜说个什么,万一漾漾毫无准备什么都说不出,万一盛倪娜扯两家合作关系乱七八糟,万一漾漾就听进去了……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过去看看。
蒋时延以前就护着唐漾,这时成了女朋友,他自己疼着爱着都来不及,哪能舍得让她受丁点儿委屈。
唐漾进女厕所,盛倪娜进女厕所,蒋时延在门口那个公共洗手台洗手。
唐漾去了厕所,出来碰到盛倪娜从旁边格子出来,唐漾挑眉。
早在程斯然那场聚会上,盛倪娜就在关注蒋时延。
她知道蒋时延喜欢唐漾,不确定唐漾喜不喜欢蒋时延,但两人肯定没在一起。
趁他们还没在一起。
唐漾在女厕所里面的洗手台洗手。
盛倪娜走到她旁边洗手,“漾姐,”她礼貌叫人,“你和时延铁了这么多年,应该清楚他的一些习惯,比如喜欢吃什么菜啊?”
唐漾抬头看了眼镜子:“不清楚。”
盛倪娜换个话题:“那喜欢什么电影,喜欢什么花应该知道,方便告诉我吗?”
唐漾淡淡地道:“不方便。”
盛倪娜的表情有些僵了,随即想到唐漾可能觉得说了这些蒋时延会生气,她讪笑着让步:“那时延平时喜欢去什么餐厅,什么会所,应该方便说?”
这次,唐漾干脆不回答。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盛倪娜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我曾经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但你和时延这么多年,我好像又信了,不瞒你说,我喜欢时延。”盛倪娜顿了顿,“我本来以为你作为朋友,比谁都希望看到他幸福,现在看来……”
盛倪娜在娱乐圈见惯了这样的事:“谁没点花花肠子呢,明人不说暗话,时延对你那么好,你拿他当备胎还是长期饭票我管不着,但你拿他当过朋友吗?”
尾音极其嘲讽。
唐漾置若罔闻,她保持着自己的动作洗手,关水,扯纸擦手,待擦完后,才不紧不慢转过来,仰面望着盛倪娜。
唐漾的眉眼弯弯,态度轻软又客气地笑:“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是他女朋友。”
唐漾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盛倪娜并不认为她会为了面子凭空捏造。
除非,她真的和蒋时延在一起了,并且悄无声息……
盛倪娜没预料到这点,整个人愣在原处。
“对了,”唐漾想到什么,“叫时延太亲密,我没听时延说过和您关系好,我本人心眼小,花花肠子也多。”唐漾无比坦荡地用盛倪娜方才的话形容自己,“所以希望盛小姐以后可以懂得避嫌。”
唐漾好心地给盛倪娜扯了张纸,盛倪娜没接。
唐漾轻轻地把纸放到她手上。
“以及,”唐漾礼貌地朝盛倪娜颔首,“很高兴遇见您。”
语罢,她越过盛倪娜,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外,蒋时延先唐漾一步躲到楼梯口。
待唐漾走后,他才走。
蒋时延耳畔回响着唐漾细细软软的调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瞧瞧,瞧瞧,这就是自家漾漾,什么叫淡定,什么叫大气,什么叫四两拨千斤……
大概蒋时延自己也感觉到嘴要咧到天上了,他一边走,一边把拇指和食指放在两边嘴角上,用力把嘴角拉平,结果不到一秒,又翘成了微笑唇。
他又伸手拉平,嘴角又朝上翘。
反复之后,蒋时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应该从楼梯口出去啊,怎么在朝下走?
于是,他像一个被程序控制的机器人般,先是以拉平嘴角又忍不住笑的循环走向通往三楼的斜梯,走到一半后,他转身,一边以相同的频率拉唇、笑,一边稳步朝上走。
三楼,楼梯口地上坐着个吃盒饭的清洁工大叔,他目睹这人下到一半又上去,默默把盒饭护在怀里,有些害怕地朝墙根缩了缩。
唐漾出洗手间后,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吹了会儿风。
早春夜色薄,空气中好像泛着一层湿润的泥土清香。楼下,老人们在聊天喝茶,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叽叽喳喳的声响构成白噪声,唐漾听着,目光放得有些空。
自己是延狗的女朋友,自己说那些话也没错。不知道为什么,唐漾还是感觉心上像搭着一只手,一下一下收紧,捏出莫名的酸涩……
大约站了半小时,唐漾收拾好情绪,回病房。
倪萍波母女已经走了,蒋时延脱掉了病号服换上了黑色厚卫衣和浅色长裤,蒋妈妈在收东西。
温水瓶、餐巾纸一类的她没要,主要是把蒋时延的平板啊、键盘啊给他装进包里。
唐漾看看蒋妈妈,又看看蒋时延,疑惑:“这是要出院?”
“嗯,”蒋妈妈转过头来,“我明天要和小姐妹去扫货,等会儿就麻烦糖糖你把他载回去。”
“可以呀,”唐漾奇怪,“不过我之前好像听说要周日才出院。”
蒋时延一只脚踩在床沿上,边系鞋带,边道:“反正之后那几组水没什么用,输不输都一样。”
唐漾:“医生开了就有医生的道理,你这样……”
“你懒得和他说,”蒋妈妈过来拉唐漾,“他上个厕所回来人就傻了,说要回去陪他家小月亮。”
唐漾蒙了:“他家有什么小月亮?”
“不知道是谁以前最讨厌那些毛茸茸、爱掉毛的小可爱,别人家小孩是哭着闹着求爸妈养宠物,我养蔬菜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甩脸子说看到他卧室有一根毛就把蔬菜拎出去扔到垃圾桶,”蒋妈妈嫌弃完,一个字一个字回答唐漾,“他说是一只猫。”
蒋妈妈嘲讽的意图很明显。
唐漾意识到什么,她望一眼蒋时延,手上帮着蒋妈妈收东西,耳根没来由就是一热。
果然,下一秒。
蒋时延眼眸含笑地望着唐漾,话却是对着蒋妈妈讲的:“我的猫乖巧、懂事、可爱又漂亮,你以为是你那只会到处乱窜,只会啃书的蠢荷兰猪吗?”
蒋妈妈哧一下,懒得和他贫。
唐漾夹在母子中间,低下头时,耳根泛着一层微微的红色。
不一会儿,唐漾帮忙收好东西,问需要办出院手续吗,把蒋时延的包递给他。
蒋时延把包接过来,顺势牵住唐漾的手:“不用,明天助理过来。”
蒋妈妈就走在前面呢。
这人怎么可以……
唐漾想挣,蒋时延不松,一直到上电梯,蒋妈妈回头和两人说话,蒋时延才轻咳一声,不情不愿放开自家超爱脸红的小女朋友。
电梯人不多,但也不好说话。
下到一楼,唐漾去开车,蒋妈妈在门口等蒋爸爸,蒋时延等唐漾。
医院临街的门口车都成群结队的,可自己儿子还是一条“单身狗”。
蒋妈妈看着看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明天就周六了,人糖糖平常上班就够累了,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空就做做饭什么的,让她到你家去吃,也就一个对门的距离,”蒋妈妈说,“糖糖长期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自己给漾漾做自己愿意做,可这话经由老妈说出来。
蒋时延不敢相信地指自己:“我是个病号。”
蒋妈妈:“糖糖不会做饭。”
蒋时延:“我是你儿子。”
蒋妈妈理直气壮:“我喜欢糖糖。”
我也喜欢漾漾!蒋时延在嘴皮上暂居下风,心里却有一万个小人在挥舞花束:“不好意思啊,易女士,不好意思啊,我的妈。我现在是你家糖糖的男朋友,明媒正娶,啊不,名正言顺……”
蒋妈妈狐疑:“你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蒋时延捂嘴咳一声,偏头抿嘴笑。
蒋妈妈不想和他说话。
从医院出发时,差不多九点半,路上没什么车。
唐漾的mini没加油,最近一周开的都是唐妈妈新买的莲花,轿跑型,提速快。
唐漾飙到限速上限,开得专注。
蒋时延不敢打扰她,乖乖坐在副驾驶上,一只手抓把手,一只手在大腿上打节拍,嘴里跟着Westlife(西城男孩)轻轻哼唱。
蒋时延的嗓音醇厚,糅在悠扬的旋律中,好似抹了一层时间的味道。
以前高中时,唐漾的衣襟上夹着最新款的苹果MP3,分一个耳机给延狗,蒋时延就把自己课桌里那个同款MP3藏好,凑近了和她一起听。
蒋时延望着前方的道路,调子越哼越温柔。
唐漾和他想到相同的地方,心里某根弦好似被悄悄拨了一下。
下车后,唐漾面色缓和了些:“有空吗?”
“有啊。”蒋时延按电梯。
唐漾淡淡地:“我们谈一谈?”
“好啊。”蒋时延侧身让唐漾先进去。
唐漾抬手按楼层:“去你家,还是我家?”
蒋时延仍旧用又甜又开心的调子答:“都可以啊!”
“正经点!”唐漾胳膊肘戳了一下他的腰,忍俊不禁。
蒋时延不动声色揽住唐漾的肩膀。
楼层走了一半。
电梯侧面的滚动广告从九江集团的招聘换到盛倪娜。
画面中,穿着公主裙的美人历经艰险找到王子,两人在月色下相拥,盛倪娜甜笑地说出“倾情时刻,纵享柔滑”。
唐漾的脑海里适时浮出盛倪娜在洗手间拦住自己“不瞒你说,我喜欢蒋时延”,她嘴角的弧度渐渐凝在原地。
蒋时延观察着她,一颗心渐渐提起。
“叮咚”,到楼层。
唐漾出电梯,蒋时延跟着唐漾出电梯,他知道唐漾有话说,也就没有先开口,默默跟在她身后。
唐漾沉默着走到两道门中间位置,停下脚步。
感应灯亮出对称的小点,唐漾站在两团黄色光晕交界的地方。
她抿了一下嘴,然后抬头看着蒋时延,出声轻柔。
“虽然我们当初确定关系时,说好了感情出现特殊变故可以分开,但我不认为我们现在出现了特殊变故。即便出现变故,在事情来临前以及其他一些时候,我也希望可以和你进行有效的沟通。”唐漾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客观又冷静,“比如今天,除了盛倪娜她们,还有其他人来看过你吗?”
蒋时延老老实实回答:“还有三拨,一个是沈言曦,她被她妈押着过来的,你见过。一个方舒,她舅妈是我妈一合作伙伴。一个田瑶,她和她姑姑来的,也是一合作伙伴。”
唐漾“嗯”一声:“分别待了多久?”
蒋时延说:“十分钟,三十五分钟左右,二十分钟。”
和陈强给自己说的几乎一样。
唐漾再问:“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蒋时延重复她的问题,伸手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东滑西点就是没回答。
唐漾自然把他的态度理解为对合作伙伴的回避和保护。
一秒,两秒,三秒。
唐漾的手插进裤兜。
“不回答……”她很轻地笑了一声,“是不是如果我今晚上没撞见盛倪娜,你就不会告诉我?”
蒋时延没反应过来,唐漾接着笑:“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会主动说其他三个?”
“还是说你觉得一边谈恋爱,一边见其他小姑娘是很正常的事,反正你表白的时候很聪明地给自己留了退路。”
唐漾接二连三地质问。
蒋时延回神,笑:“漾漾,你不能这么猜测我。”
“我在猜测你?”唐漾笑,“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猜测,有话说话,有事说事,坦坦荡荡,明明白白,而事实就是盛倪娜确实很优秀对吧!”
“漾漾——”
“等我先说完,”唐漾深吸一口气,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自认为冷静地接着道,“二十四岁,门当户对,360度无死角的脸,虽然门当户对在我眼里不构成可比条件。但人年轻漂亮是真的吧。哦,对了,人是混娱乐圈的大明星,你是影视公司霸道总裁,共同领域、共同话题轻而易举就能擦出火花,说不定还能发展成红颜知己。”
“漾漾。”蒋时延想抱她。
唐漾轻慢地别开他的手,“对啊,”唐漾说,“我和你之前不就是朋友,要碍于我,你们擦不了火花,说不定人还能提着裙摆翻山越岭来见你,牵牵小手,抱抱小腰……”
唐漾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是没凭没据借题发挥,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脑补,控制不住难过。自己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控制不住。
蒋时延心疼地唤“漾漾”,一次次想去抱她。
“你们还能在月光下互诉衷肠。”
“像盛倪娜刚刚念的那什么台词。”
唐漾一次次躲开他。
“倾情时刻,纵享柔滑。”唐漾五脏六腑好似浸在酸汤里。
蒋时延借着男女间力道悬殊,直接抱紧她。
“漾漾,漾漾,漾漾。”他一遍遍低声唤她的名字,一遍遍吻她的额角。
唐漾想挣扎,想推开,蒋时延紧紧地抱住她,就是不放手。
慢慢地,唐漾的情绪稳定下来。
蒋时延的唇轻柔地覆在她的眉心,好一会儿才松开。
蒋时延解释:“她们是抱着心思来,但她们没挑明,我就懒得理,我想给易女士说我们在一起了。”蒋时延把所有锅都朝自己身上揽,“但我是个笨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唐漾的侧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
蒋时延说话时,唐漾感受着他的温热从四面八方包裹着自己,他的心跳“扑通”“扑通”,跳得有力。
唐漾吸吸鼻子,睫毛微微颤了颤。
蒋时延把手机拿到她面前:“我刚刚没有不回答的意思,只是想拿手机给你看,沈言曦她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录了音,快五个小时。”
唐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蒋时延点开音频,沈言曦礼貌中夹杂不耐烦的语气响在听筒里。
唐漾仰面,睁大眼望着蒋时延。
蒋时延说:“我不好的地方很多,所以不愿意再有误会,让你难过。”
“你也有错的地方,”蒋时延格外耐心,低头撞进小朋友清澈灵动的鹿眼,他没忍住,轻吻一下,“你在医院的时候就该指着我鼻子问。”蒋时延学她:“‘蒋时延,盛倪娜是谁,蒋时延你在做什么,蒋时延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考虑这么多……”
蒋时延的声线低缓,潺潺如山涧溪水。
唐漾只感觉之前那只搁在心上的手,由紧攥变为抚摩,一下一下,好似有暖流缓缓流入。
“不过,”蒋时延想到什么,笑了,“你在洗手间和盛倪娜说的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好了,安慰结束。
唐漾只觉得在蒋时延这个外挂前提下,自己刚刚发的那通火真的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