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随时随地亲吻绯雪的特权,只有晏泠有。
胸口闷热难耐,寒秋一仰脖灌了自己一大口辛辣的酒。
吕娇居高临下俯视肆无忌惮在她的寿宴上亲吻罪奴的晏泠,心中愈发不悦。
晏泠嘴里的酒早就喂光了,但他仍没有放开绯雪。
绯雪本以为在太后寿宴上,于众目睽睽之下晏泠至少会收敛一些,没想到晏泠还是旁若无人地吻他,直到把他吻到缺氧窒息。
“王爷……”
擦了擦唇角湿润的口水,绯雪看晏泠的眼神充满怨念。
然而晏泠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这是给阿雪的奖励。”
“什么?”绯雪不解。
扣在他腰上的手稍稍用力,绯雪被晏泠搂的更紧。
映在一双炯炯有神的异瞳中,晏泠的脸有棱有角,像一把锋利的刀,雕刻出最完美的线条。
晏泠但笑不语,悠然独酌。
在整座安乐宫周围安排的兵力实属罕见,晏泠并不怀疑这次的寿宴是鸿门宴的可能性。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早就习以为常。
而且他很高兴,绯雪还是那么关心他。
垂眸注视着臂弯中惊为天人的美人,晏泠还是无法想象到底为何如此在乎他的绯雪当初要那样害他。
美人在怀,又有丝竹管弦,莺歌燕舞,晏泠决定先不去想过去那些恩怨。
酒酣之际,歌姬舞姬却纷纷退下,寿宴的主角太后吕娇突然举起金杯,铿锵有力地开口:“如今誉国国泰民安,太平盛世,都是诸位爱卿的功劳……”
吕娇的视线与晏泠相交,“尤其是岚王,战功赫赫,所向披靡,驻守岭南的晏家军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百。”
明明吕娇这番话是在称赞晏泠,然而整个安乐宫却莫名陷入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
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都集中在晏泠身上,大部分朝臣都与晏泠交好,每个人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太后与晏泠素来不睦。
此番夸奖,绝非真心实意地称赞。
一着不慎,恐怕惹来杀身之祸。
坐在吕娇旁边的江晟也是提心吊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母后有何打算。
但无论那是什么打算,对晏泠而言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太后谬赞了,臣愧不敢当。”晏泠朝吕娇拱拱手。
“岚王不必自谦。本宫虽身居后宫,但朝堂和战场上的事亦有耳闻。如果没有岚王的晏家军,岭南不可能迎来如今的太平。”
“太后此言差矣。”晏泠起身,毕恭毕敬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身负皇命,十万大军皆乃陛下之兵,岂是臣一人之物?太后所言,可是折煞臣了。”
一听晏泠场面话说的如此头头是道,吕娇哂笑。
“难得岚王有此等觉悟,本宫真是欣慰不已。”
说到这里,金碧辉煌的大殿突然传来吕娇一声沉重的叹息。
“纵观古今,长亭兵变,榕桥反叛,千里坡起兵,皆是武将拥兵自重,一代王朝轰然倒塌……岚王也莫怪本宫杞人忧天,实在是历朝历代权臣手握重兵,都是一种对皇权的亵渎啊!”
吕娇此言一出,不少晏泠一脉的文臣武将纷纷冷汗直流。
坐在晏泠旁边的绯雪握起了拳头,谨慎留意着安乐宫周围侍卫的动向。
空气里像充斥着火药,一点即燃。
然而当事人晏泠却镇定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
“太后这是给臣扣了意图谋反的帽子啊!臣惶恐。”
嘴上说着惶恐,晏泠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吕娇冷笑一声,“岚王言重了,本宫相信岚王对陛下忠心耿耿,只是重兵在握,难免惹人猜忌。现如今,岭南安稳,外族势弱,早已构不成威胁,本宫若是岚王,就把十万大军打散,分去其他军营,自己当个闲散王爷,照样过着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还不用为国事劳心劳力,岂不乐哉?”
直到吕娇道出这番话,在座所有人才终于明白,原来这次的寿宴,不过是吕娇借自己寿宴的幌子逼晏泠交出兵权。
杯酒释兵权,这并非吕娇第一次做。
绯雪还记得宋远之曾对他说过,他爹宋路年轻时也曾有过兵权,那是他们宋家最为显赫的一段时期,然而最终兵权还是被收了回去。
那个时候,收回宋路兵权的人便是吕娇,用的也是杯酒释兵权的法子。
从那之后宋路逐渐势微,朝堂的一把手便被张牧凡取代。
看样子,吕娇这是打算如法炮制。
绯雪皱着眉摇摇头。
不对,吕娇对晏泠的逼迫远比对宋路严重得多。
安乐宫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眨眼间整座宫殿便被训练有素的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兵不仅手里有剑,背上还背着弓箭,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大殿之上,一片肃静。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一旦晏泠拒绝交出兵权,外面的禁军就会血洗此地。
绯雪无声将酒杯握在手心里捏碎,准备作为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吕娇与晏泠对视,两人心照不宣。
坐在吕娇旁边的江晟看了看晏泠,又看了看自己的母后,终究还是按捺不住。
眼下这种形势,他若再不开口,晏泠就凶多吉少了。
“母后……”
结果江晟话音未落,只见晏泠大大方方将半块虎符拿了出来。
“臣愿意交出兵权。”
晏泠不卑不亢,淡定自若,声如洪钟,“臣不仅愿意交出兵权,还请陛下和太后准臣放弃爵位,解甲归田,从此做一名布衣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