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怀祺怀笙

七八个五尺之童跟在钱易这个青年后面，穿过林府的深廊迥阁，倒是难以言喻的可爱。

几个姑娘压不住小孩子心性，一面看看前面走着的钱易，生怕他突然转过头来，一面却按捺不住好奇心东瞻西望。这些孩子都是寒门出身，虽比寻常百姓家要富裕一些，家境却也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一个二品官员的。就算是宋隐，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几年的人，也不免觉得新奇。

但她只在刚迈进来时淡淡看了一眼，之后便敛了眉目，不再东张西望。即便林家是武将，对于规矩的不拘小节也只能是主人家做出来的事，而非一介小小伴读能做的。

守身必谨严，凡足以戕吾身者宜戒之。宋隐父亲宋有道虽是太医令，但也是进士出身。她自三岁起便日日受母亲父亲的教导，沉浸在自己的小书房里，这样的道理还是懂得的，说不定考试从方才起，就已经开始了呢？宋隐目不斜视，在余光瞥到一个面向她们的扫洒的仆人时心中更加确信。

不多时，几个孩子被领到后院的书房，清早的日光透过云母窗户照进来，显得杳渺朦胧，日光在这屋里也显得极为柔和。院中植了桂树，眼下开得正好，飘进些桂花香气，金黄枝子的影子落在窗上隐隐绰绰。屋内一旁的香炉里似乎点了果木香，想来林府的管家是个心细之人。

雕花的红木修了整面墙的书架，桌子摆在山水屏风前，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宣纸上还写了初学写字的孩子特有的，歪歪扭扭的墨字。

宋隐或许是托上辈子当了几年的刑警的福，目力极佳。她匆匆一眼看过去，这书架上的藏书种类繁杂，其中兵书为多，史书、诗词兼而有之，角落里竟也有几本话本，连三言二拍也包含在内。

既是书房，那倘若入选，八九不离十就要在这里读书了。这书房比在宋宅的大了许多，宋隐在心里连连称赞，对这个工作环境很满意。没想到武将家中的书房也建得如此宽绰。不好多做打量，宋隐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一个着了青绿素衣的女孩不知是不是看傻了，进门时未能注意到门槛，眼瞧着就要倒下去。宋隐眼疾手快，一个疾步跑过去扶住她，身上那件攒花苏绣的纱织披风脱落下来，被一旁一双白皙却带有薄茧的手稳稳接住。那手不算很大，称不上是少年手，但胜在细长而骨节分明。

小姑娘似是觉得自己刚才丢了人，红着脸对着宋隐小声说了句“谢谢”，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带了些哭腔。宋隐安慰似的捏捏她的手，回了句“不妨事”，这才转过头来看到刚才替自己接披风之人。

那束了高马尾的小少年穿了一袭利落的玄色衣裳，赤红血色的长发绳在黑衣上愈发鲜艳，勾起宋隐些许不好的回忆。

从衣服上看，他似乎是刚从演武场上回来。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便是林家的大儿子林怀笙了罢。虽练武，他身上却并没有什么戾气，反而有些温润的气质在。如果换身学子的衣服，说不定更合适些。